应枣忍不住插嘴道,她若是遇到此事,早就身化蛟龙将其镇压当场了,哪里还会给对方“挟恩图报”的机会?
神道香火对于地祇之流而言便是立身之根基,轻易怎可拱手送与他人?平白自损道行不说,更会导致所属区域气运衰退,一旦日久,再想恢复可就难了。
“小神也很为难啊。”梁善平摇头道,“陵河村是我梁家祖地,实在不愿轻易放弃。”
孟然:“那尊仙家神像现在何处?”
“就在我梁家祠堂之中。”梁善平道,“平日里他都在神像之中沉睡,只有族祀之时才会复苏,传圣水,纳香火,说起来正是明日了。”
‘难不成我龙王庙的香火就是被这么偷走的?’应枣暗自琢磨,忽然又感觉哪里不对。
“你说那尊邪神像来到梁家祠堂不足一月,但我龙王庙的香火却是早就有被窃取的迹象了。”
“这,这……”
应枣话语间刻意裹挟了一丝龙音,令梁善平神魂激荡,险些法体溃散。
孟然的想法与应枣不谋而合,梁善平所言真假参半,其中那尊邪神像大概率早就在梁家祠堂之中了,这样一来,梁家这些年气运倒退之事也可以解释的通了。
‘如今看来倒是与那金杯之事无关,回去之后可以叫林夫子无需继续介怀了。’孟然心说。
而梁善平经过应枣这么一吓,再不敢有半点隐瞒想法,如实说道:
“不敢欺瞒,那尊邪神像早在数十年前便出现在我梁家祠堂了,乃是我梁家一先祖从别处请回,是为我梁家的‘保家仙’,多年以来我梁家族人一直以香火供奉,怎知如今竟复苏灵智,甚至还贪图本家的神道香火……”
将积压心头的心事全部说吐出,梁善平顿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心情都好受了许多。
“那尊神像是何模样?”孟然想起镇上庙会之中所见的场景,不由问道。
梁善平不假思索的便将其多般特征与孟然说了,孟然听完了然的点了点头。
果然与之前在公廨大堂所见的神像一般无二,记得当时见到梁牧,对方似乎也急着要去拜那尊神像……
“黄皮子……黄大仙?”孟然低声喃喃,应枣看了过来问道:“道长有何见解?”
土地公梁善平也眨眨眼看了过来。
孟然回忆着自己上辈子曾看过的一些偏门科普,再加上这辈子的《搜神传》,二者相互配合佐证,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曾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有‘狐白黄柳灰’的说法,这便是民俗常说的‘五仙家’。
“这些所谓仙家未经过朝廷与阴司敕封,无法大张旗鼓修筑庙宇,因而只能伪装成‘保家仙’入主家宅之中,借香火以还福报。
“其中‘黄仙’的通俗解释是黄鼠狼成仙,其性格贪婪狡黠,又擅变化,短时间内或许可以保证家宅平安,但久而久之当无法满足其贪欲之后,祸患也会接踵而来。”
孟然看向早已经六神无主的土地公,淡淡道:“用你们地祇神灵的话来讲,应该就是所谓‘业障’了。”
“啊?这,这……”梁善平可是清楚“业障”二字分量何其之重的,眼下也不知所措起来,“敢问上仙,该当何解?”
“很简单,灭杀这尊邪神,切断他与梁家之间的联系,至于陵河村的旱灾,自有龙女出手解决。”
孟然轻轻笑了笑,一步一步终于是将话题引导到正途了,他可没有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代行神道,设立庙宇。
“灭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梁善平赶忙道,“那尊神像享受我梁家香火多年,其早已与我梁家地脉连接紧密,一荣则荣一损俱损,不可如此啊上仙!”
“无妨,只需先将其控制,再请城隍阴司属官前来迁移地脉,之后便可自由处置了。”孟然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梁善平也顾不得惊讶孟然如何能差遣城隍属官,而是问道,“不知上仙与龙女想要如何擒住那邪神?”
孟然道:“明日你梁家族祀,届时等那邪神复苏之时,贫道与龙女会设法拘拿住他,土地公所需要做的,便是将今日你我之谈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梁家所有人,切勿生变。”
“一定遵循上仙法旨!”
土地公梁善平恭恭敬敬的对二人行了一礼,旋即地面有云雾腾起,身形一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道长真的信任他吗?万一梁家人与那邪神反过来对付你我该当如何?”应枣问道。
“贫道也并非完全坦诚布公,是非成败明日自见分晓。”孟然朝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说道:
“方才土地公言语之时法体凝实神魂坚定,并不似说谎,况且他身为一方山水神灵,孰轻孰重自当分的清楚,估计不出半刻钟,梁家人就该将你我请回去了。”
孟然嘴上说的笃定,实则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但好在当时与城隍大人互有约定,此次行事有城隍阴司若干属官撑腰,心中底气也不由得足了些。
……
果然,二人还未离开这座小矮坡,前方梁虞老爷子以及梁休便赶紧赶了过来,此时态度与先前又是有所不同,显得极为尊崇,不敢再有半点冒犯。
孟然与应枣自是坦然接受,二人这般回到梁家,又被梁虞拉着聊了半天,直到天黑,孟然才回到为他所安排的房间之中。
孟然关上房门,刚一回头却见窗户半开,一男子斜靠着坐在窗边,此时侧过头来对着孟然笑了笑:
“在下司天监下辖少监,奉命特来调查陵河村之事。”
“司天监的少监?”孟然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来了几分兴趣,“贫道与司天监也有些来往,不知尊下是哪位少监?”
那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在下便是司天监春宫正座下少监,春分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