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后背的汗毛在一根根地竖立。
他准时地、按部就班的依着“q先生”的交待,敲门,讲话,然后转身离开。动作、语调虽然有些生硬但他并未感觉丝毫的紧张,因为他心里有更紧张的事情。
下楼时,他遇见了秦会计。一个风韵犹存地成熟女人。这一刻他才恍然发觉,所有的这一切也都在“q先生”的计算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平静地回到家中。他没有回拨“q先生”的电话。他有感觉他不大可能找到,也就不再尝试了。看着妻子那畏惧地眼神,张军的心中也没有了往日那种宣泄的冲动,很平静。从那一刻开始,他觉得自己变了。
后续的事情发展一如所料。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他被钟厂长亲自任命为四车间的车间主任。他也一如既往地谦卑地笑着。虽然地位的提升并未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他的心里很满足。
他开始享受权利带给他的快感,虽然这快感在别人看来或许很微小。慢慢地大家不再叫他“张军长”,而是喊他张主任。他清楚地记得,第一个喊他主任的是郭亮。也就是往日那个喊他外号喊得最响亮的人。
虽然他笑得还是那么的卑微,但这就是改变。这就是这看似小小地权利给他带来的改变。
“q先生”没有再联系他,仿佛是消失了一般。慢慢地,他心里仅存的一点惶恐也随之消失了。他迷醉着,迷醉在这或许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改变。
没过多久,他再次感觉到了改变。这次,是不好的改变。钟厂长开始打压他,处处地、有意无意地打压他。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那些还在居心叵测的人很快的便心领神会的疏远了他。使他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儿“威望”,也随之急速地回到了原点。已经又有人开始喊他的外号了。
“你想杀死钟林吗?或者报复他,让他身败名裂?”“q先生”又适时地出现了。
“我。。。不想。”他依旧有些迟疑。
“我以为你想?厂门口街心花园东侧第三个长椅下面,有给你的几张照片。”“q先生”说完就再次挂断了电话。
他取回照片,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打开袋子。照片里的人是他,正躲在办公楼的柱子后面盯着正要上车离去的钟厂长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怨毒。
照片的取景从远到近,最后聚焦在他的面部特写。他从来没发觉自己竟然有如此凶恶地表情。这是前天发生的事情,他去找厂长解释:自己不会再有什么进一步的要求,保持现状就可以了。可是厂长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像驱赶苍蝇一般的把自己轰出了办公室。
“q先生”这是在要挟自己吗?他的心再次变得惶恐。然而“q先生”又消失了。又过了几天,四车间的报损率比上个月多了零点三个百分点。钟厂长让他停职检查,并要求他在全厂大会上公开检讨。
他决定再次隐忍。希望厂长能够从自己的态度中明白自己的退避,体会自己的苦衷。自己已经很知足了,不会再有其他的要求。他沿着厂区的小路走着,思考着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他不想再依靠别人,他要保持住自己刚刚体会不久地自尊。
一个花盆“啪”地一下砸在了他的脚前。他抬头看去,在办公楼二层的一个窗口,秦会计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抱歉,手滑了。没砸到你吧?”
那个女人说话的语气中没有疑问,也没有抱歉的意思。自己离办公楼至少有两米远,手再怎么滑也滑不了这么远。依照这个高度,抛下来的花盆即使砸不死他也会砸晕他。
他们这已经是在裸的示威。
他们想要杀了自己。
他笑了笑,低下头。
眼角的阴戾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