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夜已经很深了。张军站在热电厂的大烟囱上俯视着脚下蚁动地点点灯光。远处还有依稀地光影在流动。再远,天地一色,漆黑如墨。
张军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酒水混合着雨水随着他的手在高脚杯内微微晃动。由于离地面很高,风显得有些大。稀疏地头发被雨水打湿后垂在眼前,又时不时地被风带起、落下。使眼前的景物如幻灯片一样地切换着。
张军的思绪此时也如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一幕幕地闪回。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都不重要了。今天自己就准备结束这一切。然后一切也就都与自己无关了。这里距离地面70米。按着“q先生”的说法,一跃而下后,大约十几秒的时间,会很快,也会很漫长。但终究是结束了。
张军的心里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恐惧。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自己在这漆黑地夜里爬上高塔,如尘埃般孤独地坠落,死去。这一切都是因果使然。没有人逼迫自己。“q先生”只能算一个诱导者,他给了自己选择地权利。虽然也是他一手促成了自己今天的结局,但他始终没有逼迫过自己。
张军是一个小人物。很小很小地小人物。在他四十四年的人生过往中,从未有过值得自己骄傲的地方。也从未有人关注过他。也许有一个,自己的儿子看向自己时那怨恨地眼神也许是一种别样地关注吧?
张军是燕京机械厂四车间的车间主任。这个车间主任也只是两个月之前刚刚“被”任命的。在这之前,他什么也不是。他面容普通,没有棱角。因名字与电影南征北战中被呼救的张军长相近,所以就被周围地工友们唤作“张军长”开心取乐。
张军对此习以为常,他经常被工友们用各种方式取乐。他也总是笑嘻嘻地逆来顺受。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理所当然了。即使是家属院里的半大孩子喊着“打倒张军长”并朝他砍小石子他也笑眯眯地不以为恼。只是儿子越来越疏远他了。
时间回到两个月之前,四车间的老主任退休了。厂里让四车间自己提名选举新的车间主任。竞争很激烈,但大家都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无论从技术到资历都排第一位的张军。他自己虽然也想争一争,但也只是想了一想。
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令他惶恐不安又激动不已的电话。电话里的人使用了特殊的方法改变了自己的声音,使话筒中传出的声音听起来机械而空洞。
之所以令他惶恐是因为电话里自称是“q先生”的人说出了他的一些不为人知地“小秘密”。他自认为是隐藏得很深地小秘密。而令他激动地是电话里的“q先生”没有要挟自己,并问他想不想成为新的车间主任。
“你是谁?”他忐忑地、犹疑着问道。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这就可以了。你就叫我“q先生”吧?”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只需要回答想或不想就可以了。”
“想。”他迟疑片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心里如释重负。
“好。今晚九点四十,不要早也不要晚。你去你们钟厂长家,见面后直接讲,你要当车间主任。然后只要说每周二,秦会计,四达旅社这十个字就可以了。不用等答复,直接回家。”
他还想再问,电话里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那晚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了一个清净的小饭馆要了一瓶啤酒,一边想着“q先生”的话一边等时间。
“q先生”很了解自己,并且应该观察过自己一段时间。“关于这一点,张军在心里已经有了基本判断。q先生”说的关于他的“小秘密”并没有真正的吓到他,只是令他感到有些惶恐。
“q先生”注意到了他笑嘻嘻的眼神下,隐藏得很好地阴戾地抽动。他甚至知道自己与妻子欢好时的狂躁和暴虐。不错,这和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唯唯诺诺的样子截然相反。
或许自己隐藏得并不好?但为什么这么多年却没有人发觉?自己隐藏得很好?那这个“q先生”又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你习惯用胶带拴住你妻子的两根大拇指,背缚式。堵住嘴,用晾得80度左右的开水浇你妻子的下体。可是经过我的了解和观察,你并没有类似那方面的功能性障碍或其他的精神方面的疾病。”
“q先生”讲这些细节的时候,即使从听筒中传递出的声音很机械,但张军依然能感觉到其中的平淡。就像是在说:你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