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温恒和这老道士言语不多。
一来温恒心中忧虑母亲病情。
否则以孩子心性,见了这老道士的手段,难免追着问东问西。
二来老道士知他救母心切,无心闲谈,便也没有多问。
只自顾自的喝着酒。
不多时,二人马上要到镇口。
正巧路过一座废弃庙宇,破败的只剩一间正殿,四下却是连庭院的痕迹也分不清了。
“小居士,贫道打算在这里歇下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老道士指了指旁边的破庙说道。
“啊?道长您不去镇上住吗?”温恒有些惊讶。
“此地虽破,但尚可挡些风雨。”
温恒心想这老道士许是囊中羞涩,按理说他救了自己一命,理应报答。
但自己仅有的救命钱也没法替他寻个客栈,便张口道:
“道长要是不嫌弃,等我去寻了张郎中,可随我去家里歇脚。”
老道士摇头道:
“无妨,贫道既是云游,自当随遇而安。”
见老道士拒绝,温恒也只得先去寻张郎中,便道:
“那好吧,等我母亲病情好转些,再来谢您救命之恩!”
温恒拜别老道士后,便匆匆赶往张郎中家里。
张郎中听了他母亲的症状,便急忙租了辆马车,和温恒一起赶向了云河村。
回到家中时,温母已然昏迷不醒。
温恒在一旁看着张郎中给母亲诊病,心中焦急又重了几分。
张郎中把了一会脉,眉头紧锁,神色也愈发凝重,摇头叹息道:
“唉!你娘的病情已入膏肓,恐怕是药石无医了。”
温恒听了此话,好像全身力气被抽走一般,瘫软地坐在地上。
大口喘着气,嘴唇也没了血色。
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已听不清张郎中在说些什么了。
“咚咚”“咚咚”
张郎中赶忙将温恒扶到椅子上。
温恒回过神来,不甘的问道: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你娘的病积重已久,本就难以根除,往日给你开的药方也只能是续命罢了,只是念及你年幼也不忍把实情告诉你,只是如今...唉...”
温恒的脸上默默流下了两行泪。
张郎中见此眼角也有些湿润。
随即从药箱内掏出一只山参,放到了温恒手中。
“这只山参虽然救不了你娘的命,但至少还能帮她延续一两日的生机。
待你娘转醒后,有什么话还想和你娘说,还有机会。”
说罢,便转身缓缓离去。
只剩温恒一人,呆呆地望着母亲。
手里还握着那只山参。
他从没想过母亲去世后他该何去何从。
失神了许久。
温恒猛的站起身来,口中喃喃道:
“既然郎中救不了,那就去找仙人!对!仙人一定能救娘!”
温恒想到了白天那位的老道士,眼神中又有了希望。
入夜。
温恒给母亲服了熬好的山参,便一个人匆匆向镇上去了。
夜色如墨,眼看着是有一场大雨要来。
温恒刚到破庙门外,便焦急喊道:
“道长!道长!”
破庙内老道正在火堆旁打坐。
听得温恒呼喊也没有回应。
待温恒走进庙内,便径直跪在了老道士面前。
“道长您会神仙法术,求您救救我娘吧!”
老道士这才缓缓睁开双目,淡淡道:
“此前蒙小居士警示之恩,贫道也算救了你性命,咱们因果已了,恕贫道无能为力了。”
温恒一听此话,忙向前爬了几步,急道:
“道长宅心仁厚,您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报答,本不应该再麻烦您,但我娘现在病重,郎中说已经药石无医,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来求您了!”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人各有命,你来求我也是无用的。”
“可是...可是,难道我娘为了我积劳患病,因此丢了性命,这就是她的命吗?”
“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也不能止。小居士你已经尽力了,且离去吧。”
老道士说罢便继续闭上眼睛打起坐来。
温恒跪伏在地上的身体轻轻颤抖着,见老道士如此决绝,无奈只能慢慢起身,绝望地走向了庙门外。
越走越慢,每一步都如同负重千斤。
“轰隆”一声雷鸣响彻天地。
温恒随即转身又跪在了门口,大声喊道:
“我不懂什么因果!也不明白什么人各有命!我娘生我养我,如今命在旦夕,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我给您磕三个响头,对天发誓,只要您能救了我娘,我温恒给您当牛做马,决不食言!如果您还是不愿意,我就算跪死在这里,也是我自己的选择,绝不会有半分怨念!”
“滴答”“滴答”
泪水混着雨水滴落在地,果然下起雨来了。
但老道还是闭着眼专心打坐,未作回答。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似这老天要考验温恒的诚心一般,这雨竟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点敲打在地面上“哒哒”作响。
温恒全身已然湿透。
视线被雨水浸的模糊不清。
他的眼中只剩破庙内那堆跳动的火焰,他的心也跟着摇摆不定。
老道终于睁开了双眼,微眯着望向风雨中的温恒,表情有些动容。
瘦弱却倔强的身影,渐渐与千余年前的一个青衣少年重合。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坚韧。
只为求得一个入道的机会......
让他也有些恍惚了。
这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才渐渐停息。
东方既白,林中鸟鸣又起。
温恒在这时早已体力不支,身体摇摇欲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