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峰本以为是陌生人,没在意,正要走过去,身后传来剑平远远的声音:“玲姨,您怎么出来了,坐在屋里沙发上歇会儿。”那人同样隔着长廊回答道:“出来转转,你那屋里连张字画都没有布置。正好在廊道里看看你们科室的介绍。”
“你,您,您是?”璩峰无意间扫了一眼,顿时被这位中年妇女的相貌惊到了,不经意间瞪大了眼睛,同时心生疑惑:“她怎么和姨妈长得那么像,如果身后再加上两个长长的马尾辫,简直就一模一样了。姨妈只比母亲小了一岁,她们两人长得很像,不管从装束打扮,还是身高体型,都一模一样。她们都是那个年代少有的读过书的人,难道她是姨妈?”
突觉举止不妥,璩峰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时剑平走了过来,看到璩峰和玲姨正在面对面说话,问道:“璩峰,你们认识?”
“璩峰?你是璩峰吗?”玲姨猛然激动地拉住了璩峰的两只胳膊。
璩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位似曾相识的人就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姨妈。璩峰也很激动,仔细打量了一下姨妈。俩人虽然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姨妈却不怎么显老,甚至从穿着来看,完全看不出姨父口里所说的那样艰苦,反倒更像是那种上层的有钱人。
姨妈从头到脚打量了璩峰一番,几乎认不出来了。二十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如今已变得成熟稳重,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走廊上的一幕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剑平赶紧领着他们进了办公室:“看来真是缘分,真是好事,都是一家人,今天在这里重逢,真是太好了。”剑平看着这场失散又重逢的场景,难得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
经过一番交谈,璩峰终于明白为什么剑平称自己的姨妈为“玲姨”。原来,他们早在多年之前就相识。剑平的父亲是一位慈善家,曾资助过姨妈治病。姨妈康复后,因无处可去,又在一次慈善公益活动的采访中得知剑平的母亲早逝,剑平无人照顾。为了报答剑平父亲的恩情,姨妈便到剑平家做了保姆,照顾剑平长大成人。姨妈自己没有孩子,就把剑平当作亲生子一样抚养,他们的相处极为融洽。
“璩峰,我对不起你。你妈去世后,我本该尽些责任照顾你,但事不遂人愿,我患上重病,身体撑不住了,做了好多次化疗才勉强撑了过来。”姨妈声音带着疲惫,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她继续说道:“你爸一直对我们家怀恨在心,从那之后就断绝了来往。我也好多年才回老家一趟,如今那里也没有了亲人,早已无牵无挂。听说过年的时候你去找过你姨父,打听你姐姐的下落,我以为你会来找我,一直等着,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到了。哎,你也长大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姨妈的声音有些哽咽,而璩峰的心里,旧日的记忆随着她的叙述逐渐浮现出来,那些年的痛苦与迷茫仿佛又重新涌上心头。他低声问道:“那您知道我姐的下落吗?”
姨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妈活着的时候,经常来找我和你姨父,让我们帮着打听你姐的下落。我们一直瞒着你爸,想尽办法找消息。好多年后,终于打听到了一些线索,你姐出生不久后,就被送给了一位教师,那对夫妻因为没有生育能力,便领养了她。后来,听一个贩卖棉花的商人说起,他们去了边疆支教,把你姐带去了兴州。然而没过多久,那位教师的妻子意外去世,你姐又被临时送给了当地的一户人家寄养。”
璩峰听到这里,心情复杂,眉头微皱。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感,继续问道:“那之后呢?有确切的消息吗?”
姨妈回忆起那段往事,声音中带着一丝哀伤:“你妈得知这些后,执意要去找你姐。兴州那么大,找到边城已经是万幸了,但她依然希望去碰碰运气。”
“有一年,我去边城拾棉花时,见到了你姐。”姨妈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仿佛在回想当年的那一幕,“回来后我就告诉了你妈。当时她哭得撕心裂肺,求我们带她去边城,她一心想找到你姐,不然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和你姨父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陪她走一趟,就当是散心了。”
璩峰听到这里,心情逐渐沉重,他从未听母亲提及这些,只隐隐知道她一直为寻找姐姐奔波。听着姨妈的叙述,仿佛母亲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那倔强而又执着的样子,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第二年,又是拾棉花的季节。”姨妈继续说道,“我们到了西州,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启程去边城。可就在火车站,你爸带着一帮人赶来了。他当场把你妈拽走,还让人打了你姨父一顿,伤得不轻。你妈根本没有告诉你爸这事,她以为自己能偷偷去找你姐,可终究没能如愿。”
“从那次之后,你爸更加坚定地阻止你妈寻找你姐,我们两家几乎断了联系。”姨妈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没过多久,你妈在一次雷雨天被滚地雷击中,虽然没有丢掉性命,但从那之后精神就开始失常了。”
璩峰听到这里,心中百感交集,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痛苦根源。他的眼神黯淡,仿佛失去了方向,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璩峰才艰难地开口:“那我姐现在……还有可能找到吗?”
姨妈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黯淡:“兴州那么大,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边城的人家也是临时收养。如果你想找,我可以帮你再打听打听。”
璩峰点点头,虽然前途渺茫,但他知道,无论多难,他都必须继续寻找。
“姨妈,您第一次是怎么找到我姐的?”他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