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峰坚持自己去找:“我自己去吧,应该就在书桌的抽屉里,拿了就走。”父亲无奈地递过钥匙,没有多说。
上坟的路上,璩峰经过老屋门前,看着那扇紧锁的大铁门,上面覆盖着一层黄土。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曾经的熙熙攘攘如今已变成门可罗雀,巨大的反差令他心头添了几分凄凉。
来到母亲的坟前,璩峰将黄纸折好,放在坟头,用土块压住。他发现坟头上已经有一叠新纸,显然最近有人来过。
“应该是父亲吧,这些年了,还能有谁?”他心想着,放下黄纸,压好土块,走到坟前,点燃了纸钱。一张一张地烧着,随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一种穿越时空的距离感袭上心头:一方矮矮的坟墓隔开了两人,他在外,母亲在里。
一阵风吹过,坟头的松柏摇晃了一下,一只白色蝴蝶落在上面。蝴蝶被风吹落,却不愿离去,仍在枝头间翩翩起舞,仿佛要向璩峰暗示什么。璩峰的注意力被蝴蝶吸引,盯着它看了几秒,记忆仿佛瞬间被拉回二十年前那个闷热的、风雨交加的夜晚。
滚地雷、电视剧《蝴蝶兰》、母亲的发卡、摔碎碗的声音、雷电交加的雨夜、酒精的味道……那只蝴蝶似乎从记忆中飞来。就是从那晚起,母亲开始神志不清,手中紧攥着那根发卡,总说自己能看见鬼神。尤其到了夜晚,她看见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这些不解与恐惧最终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父亲带她去过蔡家坡的精神病诊所,医生说她患了精神病,可能是被那晚的滚地雷惊吓所致。医生建议带她回家静养,慢慢会好转。
然而,没过半年,母亲就走了。
璩峰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擤掉酸楚的鼻涕,对着母亲的坟深深地鞠了一躬,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老屋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映入眼帘的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一切恍若隔世。忽然,墙角的一只壁虎爬动,打破了这份宁静。屋内光线昏暗,他移步到门口,拉了几下灯的开关绳子,泛黄的钨丝灯并不明亮,没有给屋里增添太多的光亮。
璩峰从钥匙串中取出那把早已磨损的小钥匙,插入抽屉上的锁,费力拧了半天才终于打开。轻轻拉开抽屉,一阵灰尘扬起,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资料夹,上面积了厚厚的尘土。他拿出资料夹,准备推回抽屉时,一根金属的针状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璩峰捡起发卡,那正是母亲生前握在手里的。他将发卡随手装进口袋,突然,抽屉里一本厚厚的旧书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是母亲做布鞋时常用来夹鞋样的书。璩峰随手翻了几页,书里的内容并未吸引他,倒是一张泛黄的字条让他愣住。
字条上写着:你还有个姐姐,刚出生时就被送给别人,现在已经12岁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终于有信了,说她在兴州市边城。记住边城,你这辈子若能见到你姐,告诉她,妈妈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当年我不忍心将她送人,但她是女孩,送出去还能活下来,不像男孩,出去了就是没有爹娘的命。后来才有了你。有啥事问你姨。
璩峰怔怔地盯着那字条,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他从未听说过自己有个姐姐,而这一切,竟埋藏在这张字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