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已无大碍,我本文人,不需舞枪弄棒,左臂不利落倒也无妨。眼下局势危机,老母贤妻还不知我生死,我需早回吴州。”
“那我替阿兄走一趟州城,将家眷都接到山中,管那什么叛军也找不到此处,你一家人便在此安心住下。”
陈琦皱眉,缓缓摆手。
“我此回也不止为了家眷。叛军一旦南下,吴州首当其冲,若真如此,一城百姓又该遭逢大难。我要尽些心力,不能只顾自家苟且。章阿弟也是吴州人,若是有心,便与......”
一声冷哼打断了陈琦发热的兴致。
“吴州人,我章家如今家破人亡,不也是拜吴州人所赐?我家遭难时,袖手旁观的不也是吴州人?那救我出大狱的命歹的老头领,也是吴州人,怎地就在山中为贼三十多年。我这山中大小百十号汉子,怎地有家不能回,他们莫不是外乡人?”
“陈阿兄,我自流落在外,便与那吴州无干系。若说还有什么,便是那害我一家的仇人,我便是回了吴州,也是去烧去杀,不是随你去保什么父老,我早已没有父老了!”
陈琦哑然,心知自己言有不妥,却也隐约觉道理似乎不该这么论。
章桢又饮罢一碗,微黑的面皮上也开始泛起些酒晕。他又发泄似的说了好些,语气才算缓和一点。
“章某那夜在林中见你,便认出你是陈家那小哥,也忽地能想起自己的儿时事。是以救了你,又请人治伤又吃喝伺候。但也就是如此了,我知阿兄心怀百姓,要为这狗脚朝廷尽忠,阿兄直便去就是了。可章某是贼,是刚杀完官军的贼头,怎可能同去......”
他起身下地,走出屋后重重的甩上了门,只留屋内杯盘狼藉。
酒,尚有大半。
在一夜无眠后,陈琦等来了东方肚白。他该上路了。
之前几日里常为陈琦送饭的那位稚嫩少年已在门外等候,肩膀上负着为陈琦准备的行李干粮。陈琦记得别人都叫这少年“阿四”。
“章阿哥让我来送你出林子。”
陈琦道声谢,便也就离了这住了多日的木屋,跟着少年往山外去,一路默默。
大约走了两刻钟,阿四指着前面一条小路对陈琦道:“你沿着这小路走,就能走到官道上,往南走上半天就能到集市镇甸了。”说罢把背负的行李干粮取下来交给陈琦。略老成的一拱手便往山中回去了。
没走出几步,阿四回头看了看陈琦。
“阿四前年里死了爹娘,也是死在那吴州。”
陈琦呆在原地,醒悟来时已不见阿四的踪影。他木然环顾,早晨的雾气还未从林间散去,氤氲里一片茫茫。只听见鸟声坠坠,却不明方向。
他跌宕的行着,却见前方有人跨在马上等候。
是章桢。
“陈阿兄,还请别将昨夜事记挂心上。”
陈琦拱手道:“一命之恩,怎会因这些许事而忘却。你此来送行,是有话要说吧”
“正是,陈阿兄之心我已知晓,也知阻拦不住,但也仍不会跟随你去为那吴州百姓卖命,这是第一件事,望陈阿兄也能知我心意。”
陈琦点头。
“这其二,杀官军之事,相信陈阿兄回城后自能应付得来,还请在辩白时能将我兄弟等人尽量保全。那校尉我还不能给阿兄,先在我处押着,待到阿兄传信我再送还州城。”
陈琦心知章桢没有说破的那层意思,但既然事已至此,也只是应了他。
见陈琦面有难色却也还答应了,章桢也觉得该缓和一下。
“陈阿兄放心,昨日答应你探听北方消息之事,章某自会办妥。”
说着扔过来一捆东西,借着光,陈琦认出那是当夜丢在马车里的那捆书。
他谢过,章桢也没多留,道声珍重后,也就纵马回了山中。
林间雾气仍在,
好在已有朝日初升,不久便能看清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