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陈琦倚在那间小木屋的窗子边，眼睛直直的盯着屋前那片空地。二十几个精壮小伙子各执兵器，正捉对厮杀。只不过打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倒下，打得最激烈的那两个人，也不过是被一脚踹在脸上后破口大骂。

“陶老三，怎么尽往脸上招呼，想让你亲兄弟破了相啊。”

他们只是在用习练武艺打发山中岁月罢。这帮子山中野汉有劲无处使，自从那晚救下陈琦后，就一直在山谷里避风头。他们不理解为啥要冒着造反的罪名救这个人，但首领说做也就做了，但现在害得大家窝在这憋屈得很，所以陈琦醒后他们也没有过来闲谈的想法。何况这个小白脸酒量应该不行。晾着他。

陈琦醒后几乎一言不发，表情也无变化，他要消化之前发生的这些事，从县城城头上开始回想。他的左臂还动不得，幸好这山中不缺草药，加之那日郎中来后，开了方子救的及时，才不至于刀口溃烂。

他也在等一个解释，这些山匪为什么要救下自己，他只觉这些人想在自己身上图些什么。图什么，自己什么也没有。送饭的小个子说首领还在山外，这几日就会回来。陈琦想，等那人回来应该可以给自己解惑了吧。

不多时，外面那些汉子一阵吵闹，许是这位匪首安顿完众人便会来与自己相谈了吧。

思虑还未落地，木屋外便一阵马蹄急踏。驭马者一声喝，马蹄声暂歇，脚步声愈沉。那人脚踏上门前木板，一声“咯吱”下推开了门。

“陈郎君，一别十几载，可还记得在下。”

这人呼啦啦带进屋中一阵风，完全没有杀人救人那晚的心机果断模样。他这突兀的出现也让陈琦愣了好一会儿，忙起身相迎又牵扯到了左臂的伤，刹时疼得前额汗如涌。来人连忙示意陈琦不必起身，自己也在屋中寻个地方便坐下了。

“出了这档子事，山外风声紧，我在外面打探消息采买物什，因此这才耽搁几日才回来。”

来人好像很爱说话，也不需陈琦应答，便自顾自的说着。从那晚陈琦昏过去之前，一直讲到陈琦被安全送到这木屋。

“我本想带着人在山里劫点财，没想到撞上这么一出。”

“我躲在暗处听了好一会儿，陈郎君那番话端的是慷慨。”

“为首那个官长没杀，抓起来现在关着那。”

“我知道，你比我更想处置他。”

他仿若不觉聒噪，反反复复的讲，确保陈琦能听明白。末了，他看着如老石一块的陈琦，又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还没想起我是谁啊？”

陈琦自幼时起便有不记人的毛病，记得刚去夫子那拜师时，头一天拜了师，第二天就不记得模样，在书院里跟着洒扫的老仆，恭恭敬敬的致了半天弟子礼。夫子倒是没动怒，反而觉得这稚儿既然不会记人，可省去诸多尘世烦恼，专心修学定是大才。

后来陈琦年岁渐长依然如此。同乡科考的举子们的模样，不记得；在京时那些出入台阁的中书尚书们，不记得；后来下放州郡，那些主官胥吏们，更是一概记不起。直到今日，它也只记得县城里的那些百姓，和一路流亡后又遇害的金郎一行人。

想到金郎，陈琦眉头皱起，心口一窒。

对面那人见此，以为陈琦不但臂膀受了伤，且还受到了莫大惊吓记不得事，又是一阵宽慰。

“恕我无礼，还是想不起足下何人，我们可曾相熟？”

那人显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