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雪地，除了明显的打斗痕迹外，到处都是血窝子，个个有一扎深，稍时，连那浅坳里也全被鲜血染红，空气中，那浓浓的血腥味更是经久不散。

另一边，黑球已经缓过神来，它勉强站起来，却仍旧不敢动。

此时野猪眼神已经涣散，几无凶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它那双煞人的眼睛终于闭上，四肢也僵了。

牛有铁放下戒备，眼中油然生出敬畏。

他拄刀久立未动，此时线衣和线裤已经湿透粘在身上，他都浑然不觉。

看着眼前猎物，他心中欢喜，也有些悲伤，他现在还依然在努力地适应这个世界。

没错，他重生了。

就在五天以前，他还是生活在魔都的二十一世纪人，虽然已年过六甲，但儿孙满堂，吃穿不愁，主打一个老来安稳。

但安稳有时也是有限度的。

就像老天爷开玩笑一样，竟让他在公园湖边撞上一个落水儿童。

……人生无常。

看着那双小手拼命地拍打水面，他慌了，可是他又不熟水性，救还是不救啊？

救，当然救！

人命关天，心急的他在当时也没想太多，连身上衣服都没脱就一股脑扎进水里去了。

结果......结果可想而知，也不知道当时人救没救成功，但再次睁开眼，牛有铁发现自己已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人了。

准确说，现在是1983年。

他现在25岁，正是年富力盛的时候，前世的记忆，英俊的容颜，以及一身打猎的本事，也全都叠加过来了。

眼下，他正面临着这个年代人最普遍的——缺粮危机。

要知道这是会饿死人的，即便饿不死也会生出各种疾病，生不如死。

自从今年夏季生产队解散之后，他家就没分到多少粮，一直是吃了今儿没有明儿。

此外，还有一屁股贷款。

牛有铁家共四口人，老婆赵菊兰和他算两个全劳力，怀里育有两个儿，大的五岁，小的四岁，别看都小，可吃起来一个能顶个成人的饭量。

眼下又快到年关，常言道：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子要买新毡帽。

一到年关，基本上哪哪都要钱下场，农民辛苦劳作一年，其实也就希图能过个好年。

可现今牛有铁家穷的当当响，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老二又隔三差五的生病，想想都头大。

这没少把赵菊兰愁坏，就在他冒险上山来打猎的头一天，饿忙了的赵菊兰又腆着脸跑去她娘家借粮了。

走时她左牵右引，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走在路上，娘几个就跟要饭的叫花子一样。

至于粮食借没借到他不知道，但这娘几个在这狗暖鼻子人暖腿的大冬天里，还要东奔西走看人脸色，就很让他难受。

总之……如今他重生了！

随着黑球悻悻然地走过来，牛有铁思绪被打断。

黑球黏人，一靠近牛有铁就俯首摇尾，卑怯地蹲下来。

有了安全感，它开始专注地舔舐起右前腿上的血肉，那是一道长达十厘米的深口子，部分腿骨都已露出来。

“原来是腿受伤了！”牛有铁心中呢喃道。

他感到痛心，黑球跟自己受罪了。

不过好在是皮外伤，包扎好了就没事。

牛有铁摸了摸黑球绵绒绒的小脑袋，掸了掸身上的雪，正要起身收拾，无意间他发现什么，立刻走过去捡起来。

原来那是他棉裤上的补疤，令他又惊又喜，又本能在周围瞄了一阵子，再什么也没瞄到。

雪还在簌簌地下，抬头望天，已有些暗了。

牛有铁知道天马上要黑，他已经将野猪翻转至肥囊囊的肚皮露出来，刀刃划向猪肚时，他突然停住，脸上表情多出几分复杂。

如果现场就开膛的话，天黑之前可能就回不去了，一到晚上这里有多危险，他心里清楚。

可是不马上收拾，血一浸到肉里肉就会腥，不太好，而且肉一旦冻实回去就更不好收拾。

此外，来时他应承了家人，不管是否打到猎物，五日之内一定赶回家中。

可是今天已是最后一天......而且射兽山与麻油村之间相隔了两座大山，如今又被大雪封住，路更不好走。

显然，他已是回不去了。

他一想到赵菊兰娘仨心里就犯急，他担心她坐不住带着两个儿子傻傻找上山来......

牛有铁正犹豫着，黑球忽地朝山脊方向扯了两嗓子，原来是野狼在嚎叫。

牛有铁心里一紧，霎时感到头比笼大。

“走......回！”牛有铁果决地对黑球发出指令。

“往回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