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老林之中，鹅毛大雪正从银灰色的天空洋洋洒洒下来。

射兽山脊下一处浅坳里，牛有铁端着自制的老土枪，蒲伏在一堆枯败的桦树叶上，久久未动，仿佛已跟周围雪景融为一体。

他的右首旁，蹲伏着一只黑黄相间的成年猎犬，脖子高高呛起，目光灼灼地，似要跳起空中撕咬。

视野之中，十几头披甲野猪一个跟一个，迈着小短腿撒欢儿似的，下了南山大坡，正朝着射兽山脊上莽冲。

所过之处，溅起雪花竟有一丈高。

许是察觉到危险，冲至坡腰时，引头野猪忽地收蹄停住，凝眸侧耳，机警地朝山脊两侧观望。

随行猪群此时都齐齐惊住，收臀挺腰，四肢蓄力，仿佛一触即飞。

时机熟了，牛有铁眼中闪过几道血光，一咬牙，稳稳扣下了扳机。

咔哒！

枪声瞬间响彻山谷，回声四起，旁侧云杉树上的一只小松鼠惊动，一跃而下，朝密林深处蹿去。

猪群中一只中等体型的野猪应声栽倒，喉咙里发出沉沉尖啸，惊惶无比。

其余野猪在引头猪的带领下冲冲撞撞，越过山脊，不见了影子。

牛有铁弹身而起，朝一旁猎犬“喟”地吼了一声，猎犬弹蹄飞出，径直冲向受伤野猪。

牛有铁随后追上去。

此时雪越下越大，整片林子都仿佛盖了层厚厚的棉被。

飞舞的雪片晃的牛有铁几乎睁不开眼，他一边跑一边麻利地从腰绳上解下开山刀，气势汹汹，似要向一群野猪发起总攻。

常言道：一猪二熊三老虎。

野猪的厉害之处在于它的犬齿相当发达，尤其是雄性野猪，上犬齿外露，锋利如钩，并向上翻转成獠牙状。

在山中猎人心中，它们勇猛凶悍，生存能力极强，尤其是在野外，几乎没有天敌。

牛有铁追至半路，猎犬突然发出几声惨叫。

“噢哟！”牛有铁本能吼了一腔。

他猜到它定是大意了，忽视了野猪在危险时刻的凶狠。

那野猪长嘴如棒，就在刚刚，它往猎犬身上猛甩了一下，竟将它抽飞出去了五六米远，落地后还顺着斜坡滚了几圈才停定。

猎犬吃痛，窝作一团，久久未能缓神。

“黑球！”牛有铁声音沉沉地喊道。

他有些担忧，却没有立即跑过去看黑球，而是麻利地避开那野猪朝其后方绕去。

那野猪撂倒猎犬，觉知身后危险，稍稍蓄力，不等牛有铁靠近就猛甩棒子头抽了上去。

“我日！”牛有铁脑袋瓜子嗡了一下。

没想到这家伙受伤还能爆发出这种猛力，速度快的他差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就在野猪不要命地冲来时，牛有铁还是躲过了，他迅速抽腰，使身体极限弓紧，而后巧施猛力一闪，便成功避开了野猪的袭击。

牛有铁长舒口气，抹抹额头虚汗，感到后背心发凉。

就在刚刚，他听到自己身上哪里滋啦了一声，他知道，刚刚野猪头部几乎是擦着自己的身子过的。

迅速查看，原来是棉裤上的一块补丁、连着裤兜一齐给野猪的獠牙扯掉了，竟使他的棉裤大腿髋骨处，有一大片老棉子就这样明辣辣地露在了外面。

牛有铁惊愕不已，他感到庆幸，自己的腿险些给顶废。

野猪又甩过棒子头冲上来，有了前车之鉴，牛有铁此时动如脱兔，迅捷如猴，只侧身一跃就避闪开了，同时他将开山刀抡出。

刀刃稳稳砍中头盖骨，却不料“锵”的一声，弹了回去。

“卧槽！”牛有铁惊呼，自己怕是遇到一头铁猪。

那野猪越战越勇，异常兴奋，又以电闪般速度冲过去，牛有铁来不及多想，又以同样的姿势闪躲，同时狠狠挥出刀刃。

锵！

又砍中头骨，刀弹回去，野猪一阵眩晕倒下，可它忽地弹起，发威似的“吭吭”几声，又凶狠地冲上去。

锵！

吭吭！吭吭！又冲上去……

锵！

吭吭！掉头时腿已有些踉跄。

锵！

吭吭……

“来啊！”

牛有铁已经眼冒金光，不停大声喊道：“来啊！”

多番狂砍，他已经豁出去了。

终于，再次掉头时，那野猪踉跄了几下就倒下了，就在倒下的前一刻，恍惚间它放佛看到同伴们踏雪走过的足迹，沿着这足迹冲过山脊，那里有一片橡树林，香甜可口的橡子遍地都是。

只一瞬间，这美好画面就宕机一般消失了……随后它再没有站起来。

它累虚脱一般，正绵软地窝在浅坳里，距离牛有铁不到十米远，像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