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天花板上,一只苍蝇忍受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正落在吸顶白炽灯上休息,一动不动,清晨淡黄色的阳光洒在同样洁白的床单上,带来一丝暖意,整个房间里,一片祥和,除了那正咚咚快速跳动的心脏。
朱亦明走后,林源听着窗外的动静,内心越发不平静起来,但是麻醉药的效力尚在,他用上吃奶的力气也只是把左手抬了起来,也看到了上面缠满地绷带。
“草!给我动啊,动起来啊!”林源再次挣扎了几下,依然没有用处。
.....
“砰!”一声枪响,林源头发一麻,感觉脑袋里闪过了无数不好的念头。果然是那种怪物,又出现了新的它,他们到底是什么?这次又是谁要牺牲?朱亦明刚跑下去了,他不会有事吧?为什么,为什么我帮不上忙?
林源不知道自己头脑核爆了几分钟,逐渐他开始感受到整个医院都骚乱了起来,门外的走廊里不停有人叫喊着跑过,其他房间的门也在不停地开合,最奇怪的是,他听到一种“咔哒”声,就像是一位喝醉酒的女性每走一步都踉踉跄跄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就这么停在了病房门口。
林源努力地偏过头看向房门的探视玻璃处,他感受到了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砰!”又是一声枪响,林源觉得世界安静下来了,那种墙壁地面微妙的震动消失了,那种被窥视的不安全感也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咔哒”声,它由近及远,似乎是去往了楼梯间的方向。
还没等林源松一口气,门外的脚步声再次繁杂起来,听上去就像是一大群喝醉酒的人在走路,这一次他无暇去分辨都是些什么鞋子发出的声音了,因为那种阴冷的被侵袭感,再次从他的五脏六腑爆发了出来。
林源觉得自己就像是正在接受冰桶挑战的勇士,凛冽的冰水和冰块浸透了他的全身,那种突如其来的低温瞬间吞噬了他近乎所有的生命温度,林源感觉眼前正在变得模糊,隐隐约约间他看见了天花板上似乎盘踞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人影的尾巴骨上长着一截尾巴,既像是蛇又像是蝎子的尾巴,黑光一闪,林源只觉得胸口一痛,眼前一片漆黑。
......
“啊!!!”林源一个猛子从床上挣了起来,他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之后发现还是在熟悉的病房里,“是梦吗?”他不禁疑惑。
林源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血红色的晚霞正挂在两栋大厦缝隙中的远方,他侧耳细听,此时的医院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但是似乎远方却有着更为巨大的混乱声。
活动了一下四肢,麻药劲儿似乎过了,林源疑惑地看了眼医生留下来的止痛药,因为感受不到身上还有什么疼痛的地方,他缓缓地揭开了左手上绷带的一角,并没有看到期待中溃烂的皮肤,反而有些白里透红,林源不信邪地拆掉了全身的绷带和脸上的敷贴,但是一点烧伤的迹象都没有找到,而且,他的头发也都还在。
“难道朱亦明在骗我?还是烧伤的那位根本不是我?”林源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那种炼狱般的触感他仍记忆犹新。
洗了把脸,打开房间里唯一一个行李包,换上了朱亦明略显大的衣服,林源失望的发现自己的手机和手表都不在,失去了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手段,略一思索,他决定前往医院一楼前台,用座机电话给父母和队友打电话。
林源轻轻地推开门,走廊里白炽灯还亮着,瓶瓶罐罐撒得满地都是,并没有人,左边尽头几辆病床车横七竖八地躺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将房门虚掩,回身记下了房间号413,准备向着右边的电梯间摸去。
林源往每个病房里都偷瞄了一眼,想找找那两名和自己一起送来的武警战士,却惊讶地发现这一侧的十几个病房除了自己的,房门都半开着,有些病床上还胡乱地揉着一团被子,行李也没被带走,似乎所有的病人都在同一时间被绑架走了。
“我去,什么情况啊,人呢?”林源暗骂一声,越发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经历什么。
“叮。”清脆的电梯抵达声在此刻的环境下是如此刺耳,林源提着胆子,惊恐地看着四周,仿佛下一秒就有成百上千的怪物从楼道里涌出来把自己碎尸万段。
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电梯里满墙的血迹让他心头一跳。
林源捏着鼻子走进了电梯,用袖子垫着,按下了那个早已被鲜血糊上了的“1”,他身后的地面上躺着一截小小的手臂,林源瞄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静静地盯着电梯面板等待下行。
一楼地空气有些污浊,除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人类排泄物的味道,有很多地方的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没有打开,形成了一个个阴暗的角落。林源贴着墙壁一点点摸到了距离导诊台不足十米的地方,一个驴打滚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磕在了岛台中间的椅子上,摔了个人仰马翻,发出了一阵叮隆咣啷的响声。
“呃啊.....”立刻,大厅东北角某一个阴暗的角落就有了反应,林源揉了揉摔得有些疼的膝盖,从台面慢慢探出头去,一个身着病号服的人影正摇摇晃晃地朝着这边走来,根据他走路时身体的姿势,林源判断出他是活人的概率不足万分之一,只是现在情况不明,连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或者可以选择把眼前的“人”干掉,但是林源看着台面上的一台电脑和一部电话以及满地散落的A4纸陷入了沉思。
思忖再三,林源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少说这个台面也有七八十厘米,而且看这人的样子应该也不会跳,秉承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原则,他整个人都缩进了台子下面的空处。
“饿啊,饿啊,饿啊….”这人发出的声音在林源听来有点像喊饿的某种野兽,哪里有半分智慧生物的样子,此时这个叫声就离他不足一米,林源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但是外面的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低吼了几声之后就陷入了静默,林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乖乖缩在最深处。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林源终于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弹出一个脑袋,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映着外面的月色,他看见一个人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怔怔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眼前的人体态偏胖,穿着病号服显得有些肿胀,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满是沟壑,要说能看出不是活人的地方,就只有被白色填满的巩膜。和电影里的丧尸恐怖样子还差点儿嘛,林源心想。
和那双白眼对视,林源觉得脚底下有些发麻,脖子也有点僵硬,害怕对面忽然暴起,咬断自己的喉咙,但是奈何对面的人影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也不能太唐突,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渐渐地,林源发现眼前的人视线并没有焦点,对他的动作完全没有反应,无论是抬一下手还是转一下头,始终一动不动,敬业得像一个人体模特。林源想起刚才他的表现,灵机一动,随手抓起了手边的写着“暂停服务”的立牌,用力甩向了大厅的另一侧。
“呃啊,呃啊,呃啊...”随着立牌落地的声音,眼前的男人仿佛突然被激活的断电机器人,低吼着向着另一头蹒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