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艰难地抬头，一席龙纹金袍的中年男子，慵懒地坐在树杈间，仰头喝酒。

王生清楚地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虽有不甘，但在这不公的世界，他已再无留恋，眼前这一切，定是临死前的幻想罢了。

王生绝望地禁闭双眼，咬牙忍受着非人地疼痛。

良久，耳边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不…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受不住灵力，是他抢过去的，我没有给他…我没有……”

柳轻铃的声音颤抖、嘶哑，已没了记忆中的空灵，在一众律法殿的弟子面前，孱弱的像只受惊的雏鸟。

“王生？王生你快起来解释解释，花是你带过来的，跟我没关系，快让他们放了我，王生…”

看到蜷缩在地的王生，柳轻铃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更何况死的那个还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听到柳轻铃的呼唤，王生再次睁开双眼。这抹心底深处的白月光，怎么会是初见那天的柳师妹呢？

可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衣裙破烂，秀发蓬乱。曾经的肤如凝脂，完美如玉；而今是遍体鳞伤，残花败柳…

王生还是忍不住心痛，没遇到她以前，并不知道，甜是什么味道。遇到她以后，却又尝遍了各种苦。

“放…放了她…她吧，花是…我带出来的…找我…找我……”

理不清，根本理不清这复杂的情感。王生还是出口解释，的确，这件事，只要死他一个就好，若不是他，她们应该会生活的很好…

“放了她？哈哈哈…好，放了她吧…”

赤金玄袍的方长老示意弟子松开扣押的柳轻铃，干枯的右手悄悄抚上腰间的剑柄。

“嗯？”

见到自己果然被放开，柳轻铃一阵狂喜，随后奋力撞开身后的律法殿弟子，疯狂往刑房外逃去。

“铮…”

一道无形的剑光一闪而逝。

明明马上就能逃离这吃人的魔窟了，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

柳轻铃惊恐地低头看去，大腿处，被一剑横斩，失控的身体惯性地倒在地上。

“额啊…啊…沃德推…啊……”

痛苦的嘶吼声，由于身体太虚弱，以及发音太过用力。传回众人耳中的声音，全是沙哑的呢喃。

很快，无法行动的柳轻铃被拖回刑房，丢在王生的旁边。

两人都蜷缩在地上，彼此对望。

“往生泥…好恨…德信，我怂你姨克糖你…泥药了我德命！”

柳轻铃痛苦地抽搐，声音颤抖得无法说出准确的话来，可从她怨毒的眼睛里，王生感觉得到，她一定很恨我。

王生泪眼朦胧，是了！她应该恨我的，她好心送了我一颗糖，可我却因此要了她的命，我果然十恶不赦，我该死！

柳轻铃奋力抓起墙边碎落的灵石，一下又一下，砸向王生的头顶。

王生忍着体内蜱虫蚀骨的痛，静静承受着柳轻铃的“惩罚”，哪怕鲜血早已染红了面容。

方长老静静欣赏着这一切，俯下身，抓起王生深埋地面的头颅，凑在他的耳边嘶吼。

“睁开眼看！给我睁开眼看着！”

灵石再一次挥来，精准砸向王生的右眼，肮脏的世界，瞬间关闭了一半。

“哈哈哈哈…阿哈哈哈…呜呜…”

复仇的快感，令方长老愉悦地开怀大笑，可笑着笑着，想起自己那枉死的孙子，笑声又变成了呜咽的哭声，哭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砰…”

灵石再次挥来，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刚好砸中方长老的额头。

悲痛瞬间转化为浓郁的愤怒，方长老一爪探出，蕴含金光的手掌从柳轻铃的胸膛直接穿透。

一手抓着王生的头发，一手穿过柳轻铃的胸膛，高高提起，疯狂大笑，像一个疯掉的魔头。

柳轻铃临死之际，眼神再次恢复初见时的清明，看了看全身血污的王生，一口鲜血吐在方老魔脸上。

只剩左眼能视物的王生，看到了曾经那温暖如阳的笑容，唇齿开合，无声地说着：王生，对不起…对不起…

方老魔一脸血污，见柳轻铃死都还在笑，心中怒火如洋，直接冲出体内，汇聚掌心，将柳轻铃的尸体焚烧殆尽。

王生呼吸阻塞，血泪横流，心中的那抹光，终于一点一点被焚化。

“额啊……杀…杀………”

王生早就不能流畅地说话，导致满腔的怒火，只能怪叫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嘶吼。

“确定吗？”

眼前的一切，再次幻化成无边无际的枫林，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树杈上的人影此刻已显现成巨大的金色龙魂，对跪在枫叶上的王生，急促地询问。

“杀…杀……”

“如你所愿！”

一滴泪水落下，像落在平静无波的湖面。

湖面上泛起了血色的涟漪，一圈又一圈。随着涟漪的扩散，自王生膝下的落叶开始，无边无际的千枫树林，逐渐幻化成千枫血树，漫天飘落的树叶，眼里的一切，都转变成了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