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纱说道:“他从一个小县城走出来,稳扎稳打,考编考公上岸,已经足以让一般人艳羡了。可即便这样,还是无法幸福、毫不快乐,连自己的正常生活都支离破碎。他已经做到他信息认知内最稳妥的奋斗了,他没做错什么。”
她又瞅瞅林商,抬眼想了想,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只能说,错过没走的路,就不要美化设想自己走上去会是什么样了。
如果我们在高中就互相有些情愫,或许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人生轨迹大为不同,也不一定呢,可这种设想,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都到了这种年纪,不能轻易舍弃各自拥有的东西,再去为了恋爱而过多付出了。
纪凝“哦”了一声:“那就更不可能了,高中?他当时和我一样,是舔狗,姐你一开始好像挺烦他的?更别提瞧上他了。”
“……”林商努力忍住想咳嗽两声的冲动。
纪纱面色尴尬地笑了一下:“回家当面再说啦,挂了。”
她扶了扶方向盘:“那个……”
还没组织好语言,纪纱却见林商似乎撑不住了,眼皮耷拉,昏昏欲睡。
“你最近加班太严重了吧?”
“…嗯。”
纪纱目睹他反应都慢了半拍,发动车子:“我送你回去,开慢点,路上你眯瞪一阵。最好还是请个假,哪怕是在值班室睡一会儿呢。”
“谢谢,鲨鲨…”
“嗯,我会让妈妈出面,给你减轻些工作压力的。”
纪纱轻声道:“我是已经认栽了,未来脱不开无爱也无性的婚姻,二十八岁了,连初吻都没得送出去。希望……你可以得偿所愿,过上想要的生活吧。”
“林商,如果是年轻十岁,我应该会鼓励你去谈甜甜的恋爱。你呀,性格就是这样,二十多岁才有初恋,结果还和愣头青小子一样懵懂。”
“人家稍微走进你的心扉,你就恨不得付出一切,不值得的感情必定只能换来失衡。
年轻时缺少这一课,十年后你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去补上这课。”
纪纱咬咬唇,语声细微:“可你现在二十七岁了,什么样的人就该配什么样的人。
你工作刚刚稳定,情感经历不多,就只能配另一个在无数日夜里拼命学习、在青春中忍住悸动、性格学历工作都相似、一直等待合适的婚恋另一半的女孩。
特别幸运的话,她也会是第一次爱别人,笨拙但纯粹,简单而热烈。”
“懂了。”
林商眯着眼,纪纱说了很多,引得他也放开了些,开起玩笑:“找个学习工作好的,找个青春忍住悸动的,找个适合婚恋的,让她们三个和谐相处。”
纪纱愣了下,随即哈哈哈地笑起来:“你也不是一直木木的嘛。也对,舔…嗯!暖男和渣男,其实就差在一个地方——可不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感情,说爱就好好爱,说走也转身就走。”
“嗯。”
林商还想和她再说些话,可头脑昏昏沉沉,他忍不住阖上双眼。
音乐、女声、风响,奔驰的轰鸣,全部乱作一团,然后迷迷蒙蒙地渐弱,离他远去。
林商慢慢陷入一片混沌虚无的黑暗中。
……
……
“第四节,按太阳穴,轮刮眼眶……”
一阵眼保健操的配乐。
林商惺忪转醒,正奇怪耳边怎么会有这种动静,可入目的景象,却让他惊愕到呆滞。
正前是一面黑板,三五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趴在讲台上内嵌的电脑前,排队玩着什么游戏。
上方的“好好学习”,中间一个方方正正的挂钟充当分号,后接“天天向上”。
教室门被打篮球的男生一个拱肩撞开,冷风往屋内灌。
坐第一排的女生,生气地斥责他不随手关门,抄起一个笔袋就要砸他脑袋。
“这是……梦?”
可冷风吹拂的体感,教室里没散去的辣条泡面味,喇叭里聒噪的音乐不时泛起沙沙电流声……一切都真实无比。
林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原本应该是米14的手机,小了一圈,变成了iPhone5。
屏幕显示时间:2014年,1月1日,周三。
再抬头时,他的目光顿时被一只粉色猫耳吸引。
准确地说,是个粉色的头戴式耳机,尖翘猫耳朵的外观,被侧梳双垂麻花辫的小女生戴在脑袋上。
她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反过来坐到桌子上,略显青涩的脸蛋上有些烦躁,和后桌的女生说着话。
林商重生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二学期。
眼前十七岁的纪纱同学,就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