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1 / 2)博峰的另一面首页

夕阳的余晖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徘徊着,橘红色的光已没了正午时的炙热。柔柔地,暖暖地,染过的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恬美。

再过一会,夕阳就要慢慢下沉了。它缓缓地收拢着光束,从一截子矮墙上,从玩耍着的孩子脸上,从地上的枯草上,仿佛慈爱地抚摸了一遍她照耀过一切,向这一天作别。然后,从容地隐没在地平线下面了。

深沉的夜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序幕,几颗捷足先登的星星早已在夕阳尚有余晖时闪烁在天空中了。

山中又归于静寂,只有夜虫儿唧唧吱吱的鸣唱着。对于它们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它们不喜欢太阳,就像思想阴暗的人不喜欢真理一样。夜虫儿学会了挖洞,或躲在枯草下面躲避阳光,而更高级的人类会将猥琐的思想掩盖在富于表情的面孔下面,或是锁在真理的阳光透射不进去的大脑里。

柔和的月光不似阳光那般激烈,她也像阳光一样照耀着一切,但总是照得半明半暗,有形象,有轮廓,灵魂却朦朦胧胧的。有时候,她觉得应该给朦胧的灵魂留一点喘息的时间,便躲进云层不再窥探了。

白天运煤的土路上走过来三个人。矮胖的那个走在最前面,不时将手中的烟卷放进嘴里猛咂一口,转瞬即逝的火光映出八字眉心中间那个肉嘟嘟的“川”字来,仿佛吞吐着的不是烟雾,而是一团团浓浓的思绪。

这就是韩榭,他昂着头走在最前面,好像羊群里领头的公羊。他自顾自地走着,完全不理会远远落在后面的大头和高佑发,也不想参与他俩嬉笑着的谈话。看到路旁有一棵黑黢黢的老榆树,韩榭便离开路基朝榆树走去,也不招呼后边的两个人,就像头羊知道羊群会分毫不差地跟着它走小道。

地上铺了一块方油布,三兄弟把带来的啤酒、花生米和一些凉菜摆在上面。大头本想靠着榆树坐,可是韩榭已经在榆树根上坐下了,正背靠着榆树,伸手从垂下的枝条上折断了几节,剥着皮准备当筷子用。

大头只好在侧旁坐下。他不是贪图享受这个“餐桌”上唯一有靠背的座位,主要是因为胆小,想给自己找个依靠。和夜虫儿恰恰相反,没有光明或者稍微昏暗一点的地方,大头都觉得不自在。何况,今晚月光昏暗,白天普通无奇的荒草、石头,此刻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好像一头头怪兽围在周围。虽然他们三个人在一起,但大头总觉得背后随时会出现个什么东西抓住他,抑或是一双绿眼睛可能正从后面瞪着他。要是高佑发坐在那里,大头绝对会软磨硬泡的把他赶走,但对这个矮胖子是绝对不行的。

唉,要是能靠着榆树坐,那背后就安全多了。

大头想着,忍不住扭头往身后瞧。一阵风吹过,眼前这些恍恍惚惚的“怪兽”好像张牙舞爪地动了起来。大头下意识地往上拽了拽脖颈后方的衣领,喃喃地说道:“这里...我记得以前是不是块坟地?不会...有鬼吧?”

韩榭刚要说话,被大头的神情逗得哈哈大笑,高佑发也跟着笑了。

“鬼?要是真有的话,那可真是个倒霉鬼,没想到一出来就碰上了你,估计会被你吓的再也不敢出世了。哈哈哈......”韩榭揶揄着开玩笑,仰头大笑起来。

高佑发也笑道:“大头,一会有个长头发的从后面搂住你的脖子,你就不用找女朋友了,哈哈哈!”

大头吓得缩了缩脖子,气哼哼地说:“哎哎哎,你两个哈怂再别胡说了,越说越害怕。”

韩榭止住笑,递给大头一瓶啤酒说:“来来来,喝起,酒壮怂人胆。喝完咱说正事,再不开玩笑了。”

三兄弟举起瓶子,“咣”的一声碰在了一起,仰起脖子对着瓶口往嘴里灌。

高佑发喝了几口,刚要放下酒瓶子,却看见韩榭仰着脖子咕嘟咕嘟的一直往嘴里灌,便惊讶地朝大头望去,好像在问:“这家伙的羊羔疯是不是又犯了?”

大头手中拿着酒瓶也准备放下,但见韩榭像是要一口气喝完,便也把瓶子举在手中,和高佑发对望着不知所措。

两人正在左右为难时,韩榭已经放下了空酒瓶,用手背揩了揩嘴角上的啤酒沫子,抓起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说:“你们随意,今天我们要正式谈谈梦想,所以我就先干了。”

高佑发重又拿起酒瓶子放在了嘴边。

大头望了望手中的大半瓶酒,又望了望梗直脖子灌酒的高佑发和靠在树上嚼花生米的韩榭,牙疼似的咧了咧嘴,也抬起手往嘴里灌了起来。虽然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韩榭要谈的是个什么梦想,但韩榭的梦想就是兄弟三人共同的梦想。自打记事起,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就没有个人的事、个人的梦想。小时候哪怕是三个人凑钱买了一根冰棍,矮胖子先唆上几口,他和高佑发也能唆几口。要是自己最后唆,还能落个无法分割的竹棍棍,小时候他最爱好收集这个,还涂上了各种颜色。

“好好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看来咱这梦想肯定能成。”韩榭见大头和高佑发打着酒嗝往地下放空酒瓶,满意地说道。说完,把剥好皮的榆树棍棍给大头和高佑发递了过去。

高佑发接在手中,忍不住问道:“韩榭,你赶紧说说,咱们究竟是个啥梦想?这都好几天了,急死人了。”

韩榭没回答,只顾低头夹着凉菜吃。吃了几口,才抬起头缓缓说道:“佑发,大头,咱们三兄弟已经瞎混好几年了,每次咱们说要找个梦想努力拼搏拼搏,可是一直没找到个好的,但这一回好梦想可是真有了。嗯...,这事我想了很久,但真真的盘算明白,是从大头掉进油坑的那天晚上开始的。我想,这是天意啊!大头,要是以后咱们的梦想实现了,发了财,一定要把你掉进油坑的丰功伟绩找个石碑刻上。哈哈哈......”

大头听得糊里糊涂,赶紧问道:“哎哎哎,你怂说明白一点,我们这次是个啥梦想,要干什么?本来就糊涂,一瓶酒灌下去我听的更晕乎了”。

“是呀,是呀。”高佑发附和道。

韩榭放下榆木筷子,望着大头和高佑发讲了起来。眼睛的肿胀已经消下去了,只剩下像熊猫一样的两个眼圈,但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分明。

“油田是咱们这里最近才有的,所以你两个怂压根就不知道世上有一种叫原油的东西。其实…...我也是头一次见,所以那天以为大头掉进粪坑里了,哈哈哈。”

高佑发和大头没有笑,两人都望着韩榭,认真地听他讲这黑乎乎的东西和兄弟们的梦想之间会有啥关系。

“但是咱们这里刚有那个磕头机的时候,我就听我哥说过,他的同学张小虎炼土炼油发了大财。哦,张小虎你俩也知道嘛,在咱们那个中学里出名得很,比咱们大个七八岁呢......哦,对对对,就是上次看到开奔驰的那个。啧啧,现在成大老板了。”韩榭说着,语气无比艳羡。

这个人高佑发和大头确实听说过。虽然他们上中学的时候张小虎早已经离校了,但他是学校里挂上名号的人物,故事也一级一级的往下流传着。听说在初二的时候就因为学习差和调皮捣蛋被学校开除了,后来也见过他开了辆破破烂烂的“川路”农用车倒卖煤炭。

“就是贩煤的那个张小虎?”大头问道。

“人家现在可不贩煤了,买了好几辆新新的油罐车拉原油呢,奔驰也是才买的,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