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空寂无声,寥落的春风拂过,吹起一旁的香樟尘埃般漫天。
鲜血涓涓自脖颈间渗出,点墨般在长纱间粲然晕开。
祁海沉默着缓缓松开陆依,凝望远处消失不见的身影,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心间。
祁海时刻清醒着,方才出手他在心中思索了许久,那少年的身法玄妙无比,其感知也是罕有,匕首本就不是奔着取他性命去的,为的就是杜绝一切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祁海本身的实力并不算太高,但那是相对于臻至化境的神魂修士而言;对于常人或是普通修士来说,几乎就是碾压级的实力,可林暄依旧昂然不惧,在狭窄的小道与其对峙,即便是祁海抓准了最好的时机也难以一招毙命。
为什么?就是因为林暄的身法!
想要偷袭一名速度与感知都时刻在线的对手难如登天,更何况是两两对峙的情况,也因此,最稳妥的方式就是重伤对手。
此地位于春晖路与南街交界,属于这片区域的最深处,按照祁海最快的速度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到达最近的南街,若是去碚城中心的府衙带兵,赶到时最起码也是半天,即便林暄速度再快功夫再高,算上兵丁来回的脚程,能不能在天亮前赶到都是问题。
更何况是小腿中刀行动不便的林暄?
将近一天的时间,足够祁海再度寻觅一个藏身之处了。
祁海这半年来几乎都在逃遁中度过,少有落脚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掐住陆依脖颈翻身再度回到院落。
先前的祭品被林暄救走,内厅里除却四根孤零零的房柱便只有几处残破的桌椅,祁海随手将陆依扔在先前的杂草铺上,从灶台后摸出根手指粗细的麻绳,三两下捆住陆依双手双脚,末了,又从脑后取出一根足有六寸来长的钢针扎进绳结,将针尖抵住陆依手上动脉,防止陆依取巧逃脱。
做完一切,祁海扶着一旁的房柱坐上灶台,从另一边的黒靴里摸出第二把匕首,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从始至终,陆依出奇的没有丝毫反抗,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冷冷的望着祁海。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如你所言,我现在不会取你性命,你大可以放心。”
语气森然喑哑,祁海双手把玩着匕首,冷冷开口说道。
少女注视着眼前的凶徒,杏眸淡然,脸上没有丝毫动容,随即微微偏过头,竟是闭上眼睛完全不予理会。
这样的反应尚在祁海的意料之中,低头玩味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带着几分颓丧靠坐在窗前。
生命有些时候就是个简单的符号,在对应的位置就会发挥相应的作用,但有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所代表的符号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篇文章,全书辞藻堆砌,入目华丽,如自己这般污言秽语出现在书中的任何一段都无比突兀。
而面前的陆依则截然不同,丝质精美的绸缎勾勒成点点碎花点缀在裙角,就算是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颊也是精致得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带着纯净且无暇。而腰间在青石板沾染的泥泞更像是从淤泥间绽放的白莲,如这般人,就是祁海完全无法与之对视的“文章”。
而这样的人,这样的女子,祁海曾经见到过。
她们拥有同样一张完美无暇的面颊,同样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同样拥有一颗向往生活且百折不屈的心灵。
撕心裂肺的痛苦袭来,往事在眼前历历浮现,从自己走出大山,走进城市,走进花花绿绿的世界,再到认识那个如仙子般明媚动人的女子,因误会而相识,因投缘而相知,想起了她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神,却在自己怀中绝望的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