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约她的“某人”又或“某物”动作分明轻柔,却像是附有能够麻痹神经的毒素的藤蔓,捕获目标后,只容沉沦。
意识不住恍惚。自躯体和精神都传来强烈的受制感,艾妲丝本能地抗拒。
上次有这样的体验,还是与长于精神控制之人对峙时。
唯有强烈的意愿、强硬的意志、又或足以使沉沦的意识警醒的刺激,才能使受制者反制。
而躯体的虚弱已经消耗艾妲丝太多精力,保持这种程度的清醒已经是她现在能做到的全部。
制约者在兀自呢喃后稍稍松手,转而牵动她向前。
艾妲丝得以见到“它”呈现于眼前的模样。
“它”通体雪白,自发梢至足尖都不沾染一丝颜色,如同雕琢未成的人形,四肢指节都轮廓分明,唯独面孔上只留有含糊不清的凹凸。
艾妲丝见到“它”浮游于空中的长发与未着片缕的躯体,性别与“它”似乎没有意义,无论声音还是体征都难以辨别“它”的雌雄。
“它”以一具“素体”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抹去将之从万物间区分的特征。
无论是不知所在者的依凭又或傀儡,还是非人之物于她眼前的幻形拟态,“它”全不在意自身寄宿于见者心中的“象征”。
“艾妲丝”又或“莉妮亚”于“它”的价值,亦可见一斑。
艾妲丝徒然张了张嘴。她的喉咙被封死,发不出一丝声音,不容许一丝质问。
她突兀陷入的空间恐怕是属于“它”的领域,艾妲丝猝不及防地陷入其中,人偶般任之牵动。
“人之所祈,神之缘起;人之所弃,神之荼蘼——”
无名无相之物悠悠吟唱,它托扶艾妲丝双手,带她走上不知何时于它身后幻生的葱葱巨木的根脉拱作的长坡。
巨木枝叶分外繁盛,要将世界尽数荫蔽其下般树冠参天,繁多叶片青翠欲滴,彷如“生命”的具现。
而随着“它”吟咏,那翠绿转瞬间染上昏黄、浸作猩红,芒白青葱的这一隅之地,刹那被黑暗覆没。
从树那边忽然涌来磅礴的飓风,于震耳欲聋的呼啸中,卷着被大片剥落的赤红叶片扑向艾妲丝。
“它”在这突兀漫布的诡异迷离的黑夜与血树下缓落双手,被裹挟着凋零的狂风吞食淹没。
那红叶亦袭向孱弱渺小的艾妲丝,她收回双臂挡在脸前,瞥见被叶片擦过的手臂裂开细痕。
自那微小的割痕中,血不受控地凝集涌流。周身掠过的叶片如细碎刀刃,千万片剜剥她的体肤,纵是艾妲丝也不禁改色,在被刮作枯骨的预见中胆颤。
风声中,它的声音似从悠远之地再度传来。
“人之所求,神之不佑;人之所欲,神之割予——”
风啸于身后远去,艾妲丝才回过神。被凋零之叶千刀万剐似乎不过错觉,她循声向前望去,方才还青葱参天的巨木只余下枯竭的枝干。
无名无相之物立于巨木之底,高举它的双手。半空中浮现旋绕交缠的白与红的新芽,缓缓落在它的手中,由它祈祷般地捧在胸前。
“人之所恣,神之愚子;人之所存,神之永殉——”
它张开双手,白与红的新芽各自悬于它掌中。于下一刻,白芽飞快地生长抽条,长成半人高的新枝,与之一同,红芽上长出的叶片尽数凋零,脱枝的叶片在其后碎裂,只余下单薄的初芽,孑然独立。
“是以人以‘继承’之名歌咏。”
它放落左手,新生的雪白枝芽落于朽木之下生根。
“是以人以‘背弃’之名葬送。”
它轻扬右手,残余萌芽的红枝被幻化的锁链束缚。
“是以人以‘灾厄’之名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