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月亮与秦书记走在聚会的路上。

京城的聚会，大体分四类。一类、公务聚会。公事结束，大家辛苦一场，犒劳加表扬，多是公事公办。二类、聊天聚会。一般是半公半私，公中有私，私中带公，多是工作中的熟人朋友聚在一起议事。三类、私下聚会。纯属私情家事，不讲排场，只讲方便。四类、秘密聚会。多属机密接头，谍影重重，不敢妄加揣测。

今天的聚会，属第二类，半公半私的聊天聚会。请柬是送到学校系上的，邀请人是学校隔壁投资公司的大老板王昆仑，他与学校相交甚好，个人捐款不小，搞了一个救助贫困生的基金，谦虚地不冠自己的名字。大老板的宝贝女儿也在学校读书，美术系的。

王昆仑的邀请会，服装系系主任出差，秦书记代为出席。系里设了党高官，老师中却没几个党员，秦大姐本不懂艺术，但从部队转业，党龄足够，人热情，爱闹腾，勤出力，推选为书记，没人反对。她今天特意拉上月亮，是为聚会时以免自己出洋相。

大老板王昆仑才拿下一座老厂房，想做文化艺术区，聚会上想听听专家朋友们的建议。这样的建议是要说出真知灼见的，是要拼真本事的，是要干货的。不比系里开民主生活会泛泛而谈。只需要开会前，把水喝够，口水话可以说一长溜子。

周月亮本不想参加此类聚会，她和王大老板八竿子打不着边，犯不着去为他的艺术区冥思苦想。秦大姐拽着她不松手，还暗示此类活动是有红包拿的，名谓专家咨询费。月亮对红包没兴趣，但欠下的人情是要还的，秦大姐介绍的老汪这个山东男人不坏。

一进大楼，月亮就后悔来了。与同校美术系的钱教授迎面相撞。两人都看见了对方。

“真是冤家路窄啊！”服装系的周月亮与美术系的钱教授心里都暗暗的叫喊这么一声。

前几天，钱教授手腕里挎着一个他的女研究生，来系里发喜糖，说下星期他要结婚了。青春气息还未散开的新娘子娇羞低着头，见面还是按老称呼：“老师好！李教授好！请您们吃喜糖！”

“不对。你不能这么称呼我了，过几天，你就是钱夫人，教授夫人和我是同辈。”书呆子李教授不忘打趣学生新娘子。

秦书记和老师们接过喜糖、请帖。暗地里，都大吃一惊。却由衷佩服钱教授真厉害，有手腕。都替周月亮老师捏了一把汗。

这个故事要追溯到三个月前。

老师们每季度都有的聚餐会。钱教授端着一杯酒，高声宣誓：“大家好，我今天宣誓，我姓钱的这一生，非月亮老师不娶。我美术系，她服装系，我们的结合要做中西合璧的典范！”

老师们起哄道：“要发誓言，跪下求婚。”

钱教授更是起劲，叫嚣着：“好，我跪下。今晚，我就要和月亮洞房花烛夜。”

大家都哈哈大笑。全校老师都知道这老家伙风流成性，离了两次婚，滥交女人无数。但交友也甚广，所交之人又大都是显贵，画的价钱也卖的好。学校在京城院校中算不上知名大学，有才华的好学生是奔着“央美、清美”这样的牌子去报考的。学校招生倒要以他这样有“名望的教授”做招牌，也是丢够了脸。这些资本也是钱教授胡作非为的胆量。

钱教授说着文明的流氓话。月亮气得脸色发青，但得忍住。敷衍道：“娶了我，你可要受中国传统妻子的管束，不准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三妻四妾。你可做得到？”

钱教授是学院里出了名的好女人肉体，尤其喜欢胖女人，如他的西洋油画里的裸妇人，个个都肉欲十足。

有人询问：“钱教授，改了画风？追求起周老师来了？”有人回答：“不可能。周老师那么清瘦，画风可以改。人性改不了。”

喝的晕乎乎的老师们唯恐天下不乱的瞧热闹。议论纷纷。

“周老师人家是未婚女，被这老流氓要把名声搞臭了。”

“不好找对象了。遇到他来骚扰，够倒霉的。”

“我们就看热闹，管得多。”

七嘴八舌，流言翻腾。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瞎起哄的心态，生活苦闷，需要这样的狗血刺激。

周月亮知道钱教授这个老流氓，是披着一张找女朋友的皮，其实质是性骚扰。但你抓不到他的把柄，这是他无赖式的聪明。

俩人之间是因为各说了一句话而结了梁子。

在学校里，钱教授曾得意洋洋的夸口道：“学校里，没有我姓钱的，追不到，搞不上床的女人。”

女教授、女老师们暗地里大骂他流氓，但碍于这家伙名气大，只敢怒，不敢言。

唯有服装系的女老师周月亮嗤之以鼻，报以还击。讽刺道：“数量多，就风流倜傥？和流氓上床的女人，一丘之貉。收了一筐子烂杏子，有什么值得炫耀？”

这句话传到钱教授耳里，他脸上如被打了一记耳光，如胯下的鸡鸡被踹了一脚，如身子下的女人都有梅毒。这讥讽话赢得学院女老师们的阵阵喝彩。但着实伤了钱教授的名人面子，他发誓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