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你包扎好了去给下人说说,这些灯再挂一会就收了吧,留下几盏照明就行。全城戒严,大家乐呵乐呵就可以了。”
刘备对着书房外大喊,这燃灯的油也不便宜,铺张浪费可不好。
“知道了!”李桓的声音从外传来。
清风拂过,水波荡漾,人影绰绰,水榭华庭错落有致的王府园林中顿生杂乱。
不用李桓去说,听到刘备吩咐的下人连连将院中的一盏盏灯火依次熄灭,也捎带着把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取了下来。
全城戒严,是因为朝廷在战争时期重开了宵禁。
宵禁之下,不能开市,自然也就没多少人愿意去燃灯照明,汴京城的繁华夜色也就变为了如今的灯火阑珊,毕竟灯油还是很贵的!
康王府之所以亮,则是因为傍晚的圣旨。
圣旨一出,全城都知道了,康王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是开封牧,不再是平时的闲散王爷了。
知道圣旨后,康王府的佣人们也是觉得脸上有了光。还不待刘备回府,佣人们就已经把王府打扮得金碧辉煌,夜间更是要张灯结彩,以彰康王如今之显达。
而城中巡视的官兵,自然也是知道圣旨的。见到灯火通明的康王府,前去恭维都来不及,就更不会来找事了。
因此,才有了当下满城暗淡,独亮王府的奇景。
院中的灯火被不断熄灭,书房中也开始变得暗淡。
终于,随着庭院中最后一盏灯火熄灭,王府又恢复了往夜的宁静。
“李桓,给我点根儿蜡烛。”刘备再度喊道。
“来了。”包扎好的李桓拿来数根蜡烛,扭开火折子的盖子,轻轻一吹,火苗跳动,漆黑的书房内再度有了光明。
“又是一件巧妙的小玩意儿。”刘备已经记不清今天被这些神奇的小玩意儿震撼多少次了。
“引火如此便利,夜间想不繁华都难。”刘备感慨到。
李桓将点燃的蜡烛置于书案之上,书房不再漆黑,刘备可以看书了。
灯火随风摇曳,书册上苍劲有力的墨字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加正气盎然。
“你出去吧,今晚应该没有其它事了,好好休息。”刘备挥了挥手,“城外的金军都是从刀尖儿上滚出来的,你明日进了金营可别丢了份。”
“是”赵桓应声答道,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
在经过一天的跌宕起伏,此刻刘备虽有疲惫,可他的好奇心,却是让他了无睡意,他对他死后九百年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刘备翻开了《唐诗》,应着满桌灯火,就着半墙月光,在不时透窗而进的晚风中细细品读了起来。
虽说刘备没怎么接受过正规的辞赋训练,文学素养更是比不上他的老对手曹操,可慷慨激昂的感情却总是共通的。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好豪迈的诗!”
他很喜欢这本册子里的诗词,越读越是感觉神情激昂,越读越是感觉心血滚烫,竟是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最后更是拍案而起,大声诵读起了这些绝妙的句子。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卫青霍去病,还要再被好儿郎们崇敬一千年!唐人如此崇尚卫霍,武德定然不比我大汉差!”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唐人视死如归如此,胡人何敢窥视中国?汉唐并列,大唐当之无愧,唐人当之无愧!”
刘备直接站了起来,拿起书本,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每一句,都让他喜爱非凡,每一句,都让他豪情满怀。后人的汉字,在他的心中激荡,他久违的热血都回来了。
刘备向空中挥舞了几拳,连连赞叹:“大唐,有他们,是真了不起!”
又踱步了几圈,待激情平定,刘备再次回到了座位之上,盯着一句诗思绪万千:
“每一句都好,不过当下最好的,应该还得是杜甫杜工部的。”
他认为最符合当下局势的,是以“沉郁顿挫”诗风闻名的少陵野老、杜工部杜甫所写的诗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书上写的“沉郁顿挫”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工部是干什么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这句话的意思,他却很清楚,他也觉得很对。
完颜宗望孤军深入,若能擒杀完颜宗望,金人必将作鸟兽散。到了那时,东京之围,不战自解。
“老天待我不薄,一穿越,就给了我一次了却遗憾的机会。”刘备将书合上,对着空气激动地说道。
对于明日的出使,他现在是满怀期待。
之前他答应赵桓出使金营,确实是忧国忧民,害怕如果自己不去,赵桓真吓得投降开门放金人入城了。
他没有接触过金人,但他知道匈奴的秉性,他不相信金人入了城会对百姓秋毫不犯,只冲着皇帝与官员来。
金人入城,此城必将化为炼狱,他不想看到这远超长安洛阳的百年宋都化为焦土。
但现在,他却想亲自去看看,去看看那盛名远传的金国二太子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兵锋如此锐利,确实有名将风范。”刘备从兜里掏出了地图,缓缓将地图摊开,大宋二十四路,三百军州,泾渭分明地依次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他出了皇宫后顺路去李府找李纲要的。
作为历史上托孤独一档的存在,刘备太清楚了,在如今这种局势之下,究竟什么人才是最可靠的,什么人才是最值得倚仗的。
他与李纲谈了好久,大宋的军事部署他掌握了个大概,宋现在有三只主力部队,分别是河北禁军,京城禁军和西北禁军。
“河北禁军,按照李相的说法,本来就缺额严重。童贯拿了燕云之后,赵佶又是将许多河北禁军调去充当花石纲了,河北的兵将在金人南下前就已十无二三。”
“这所剩的禁军,大半又在宗望大军刚刚南下之时就逃到山里去了。这河北的军队,怕是指望不上了。”
见到河北凋敝如此,刘备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气,最后直接是出言怒骂道。
“这狗娘养的赵佶,居然能把幽冀折腾成这样?河北兵都能望风而逃?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就没见过河北兵怯战的。”
刘备自己就是涿郡人,河北在他那个时代更是名将辈出,张飞、赵云、张郃、牵招、程普都是河北人。
公孙瓒更是靠着一州之地就打得乌桓数十万之众不敢叩关。
这群在燕赵大地上出生,在太行山下长大,自古多慷慨悲歌的幽冀汉子们,怎会被区区金人吓破胆?
刘备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用毛笔在河北西路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但却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真定府上点了一点。
“虽然宗望一路南下战无不胜,但却并非攻无不克,子龙的老家真定还没被攻破。”
“河北禁军是指望不上了,但可以靠这个真定来做点文章。”
说罢,刘备又将目光看向了开封府。
“虽然我很感谢赵桓表我为开封牧,但我之前就已经是豫州牧了,这从豫州牧变为陈留郡郡守,总感觉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