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砍向敌人的脑袋。每当受到敌人的踹击时,他的动作都会顿一下。但是他一直试着抬高手腕,对着那颗脑袋砍。他感觉脑袋越来越晕厥,舌头上的苦味占了大多数。他手里的木剑终于抬起来了……
他的木剑砍中了敌人。在那漆黑的布革上,居然有血色沁透而出,在木剑的刃砍中的位置。
他又被踹了一脚。这回,他没能再握住那利刃。
他摔到地上的时候,敌人面对向塞西莉亚。后者还躺在地上,但是帕拉德已经站起来了,放过了那可怜的人。
他看着帕拉德追击敌人的时候,感觉一点都不好受。他的肚子,胸腔和腹部是两个极端:一个在膨大,叫他呼吸;一个在收缩,叫他呕吐。他不知道听哪个才好。但是两个都一起在拉扯他,拉扯他的感受。
就如远方那个人在拉扯他的感受一样。帕拉德·尤利西斯,可能是在追击着敌人,但是那双拳头,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完全打不中人,反而被越遛越远了。
拉斐尔站起来,吐出了一口黄绿色的液体,里面还有血。他捡起地上的剑,以完好的右手拄着剑,朝塞西莉亚那儿走去。
这会儿,帕拉德一脚踹中了黑色的伊阿戈——与其说是踹中,不如说,是敌人主动凑上来的。之后,敌人飞出去老远。
一般而言,一脚或者一拳打中人,对方杵在原地不动,这样才是吃透了全部的力气;否则,那些打上去的力量只会化作人移动过程中的损耗,而不是让体内的脏腑易位时的消耗。
帕拉德上当了,作为一条疯狗,成功被遛出去老远。
拉斐尔踩上一块帕拉德的盾牌碎片,把它一端翘起来。这会儿,伊阿戈的脑袋差不多从塞西莉亚身下的影子里钻出来了。这位睡梦中的公主,等着敌人的吻去唤醒她。
拉斐尔把脚下的碎片踢过去,坏了这场吻戏——踢中了伊阿戈的脑袋。
这个人,瞥了拉斐尔一眼,也不管,只是把匕首的刃朝向塞西莉亚的咽喉。
拉斐尔向前扑倒,连着手里的剑的长度,刚刚好够到这个人。他戳中了伊阿戈的胸膛,让匕首偏了位置,扎中了灰色的土壤。拉斐尔顺势扑在塞西莉亚的肚子上,借着重力,砸醒这个还在梦里的人。
她醒了,坐起来,但是还在呓语。
拉斐尔已经半点都动不了了。接下来再怎么样,已经都和他无关了。他能睁着眼睛,看清楚现场的经过,可能就是对人的最大敬意了。
伊阿戈的匕首扫向她的脑袋。塞西莉亚以手掩护……假如她的魔法能够更快一点的话,恐怕也不至于如此。但是这可能也怪不得她,没人能从睡梦中醒来,马上投注到生死搏杀中。也许远古的狩猎者可以,但是这个穿着白色裙袍,可能前一刻还做着甜美的梦的女孩不可以。
她首先想的,可能是双手掩护。然而,现在已经危机到,她抬手的时间都等不及了。匕首已经近在眼前。她可能是想逃避,闭上了眼睛。她还可能是想躲避,颔起了下巴。她还可能是感到恐慌,低下头,下意识的要缩起身体。但这,让那匕首的獠牙越加可怖,划过了她恰巧收下来的眼睛。一双眼睛,在拉斐尔最初见到时,印象中就沐浴着夕阳的血色的眼睛,此时真真正正的沐浴了血色。
刀刃划过去的时候,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一点声音都没有,自受伤的女孩的喉咙里发出的。此时的她,终于瑟缩了起来。
拉斐尔就在她弯曲的膝盖里,弓着腰,斜着脑袋,可以看到她可怖的、爬着刀痕的眼睛。但是她很快,就以手掩盖住了它。她掩盖的动作,就像受了伤、感受到悲伤时那样,想要颜面而泣。但是自她的指尖流出来的,不是其他的东西,不是泪水,而是血。
苦痛的时间被延长了,因为跑回来的帕拉德·尤利西斯,一拳抡飞了敌人,表现得比先前任何一刻都要勇武,比之前打中同伴的脑袋时还要勇武。得益于这个结果,拉斐尔和塞西莉亚没能在这里死去,没能结束这梦魇一样的时间。
拉斐尔尽量站起来,让受伤的这个女孩可以有一点自我的空间。他滚倒在地上。他的旁边,塞西莉亚缩起来了。她的动作,预示她还活着。但是人没有一点声息,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一样凌乱,被血所染,好像也被她的悲伤所染,都是泪痕。但拉斐尔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因为这个失去了双眼的女孩,将再也没有眼泪。
帕拉德嚎啕大哭,跑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给了正踉踉跄跄爬起来的拉斐尔一拳。他又一次摔在地上,人懵掉了。他稍微抬头。伊阿戈无声的笑着,眼睛里充满着嗜血的光。在伊阿戈的面前,出现了漆黑的魔法阵,还有越来越扭曲的空气。
漆黑的窟窿成型的时候,掉出来的是文森特的“尸体”,滚落在地上,一圈又一圈。在塞西莉亚失去光明的这一刻,这个人要是“醒”过来,可能是无敌的。妮维亚在场都不是对手。
拉斐尔觉得也无所谓了,反正妮维亚也不在这里。他的手和腹部,都是钻心的痛,痛到他都不想活下去了。要是能和旁边那个可怜的女孩一起死掉,也许也是件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