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着文森特·霍顿，绕过帕拉德，顺带掸了掸自己的衣服，那儿有好一些泥渍，他得把它们去干净了才行，否则，就无法像旁边的人，还有霍顿先生一样体面了。

帕拉德一拳打在了拉斐尔的脸上，把他打翻了。

拉斐尔耳边嗡嗡嗡的响，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为什么如此掉以轻心，你为什么觉得站在旁边的人就不是你的敌人了？……他站好了，拿出木剑，看向帕拉德。

帕拉德全身铠甲，上半身膨大，下半身修束，但是别无二致，都披覆着铠甲，银色的板甲，厚重无比，可能比砖头还厚，比金刚还重；帕拉德的手上扛着巨大的盾牌，这盾牌，连泥石流冲过来的时候，都没能被主人舍弃。可拉斐尔手中的，只有一柄木剑。他要是砍上去，不知道得砍个多少年，才能把人砍死。他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塞西莉亚说：“我们走。”

塞西莉亚正忙着让帕拉德道歉。她说：“帕拉德·尤利西斯，你到底在干什么，快向拉斐尔道歉……”

拉斐尔真希望她别再说了。她这样温吞的话语，说了还不如不要说。要他想，就该容忍帕拉德这暴力，这优雅，这体面。这样，他才好把帕拉德的暴力、优雅、体面记在心底。永远记在心底，不要改变分毫。

对，就是这冷得像铁一样的表情，好像身体、动作。如果这个人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刻，改变了分毫，那他注定要看不起这个人。这是对他这一时刻的容忍的侮辱。

帕拉德深得人心，没有道歉。但是帕拉德只要还对塞西莉亚服从，虽然只是片面的服从，那就还得跟着队伍，被拉斐尔牵着鼻子走。现在，帕拉德不得不跟在跟着拉斐尔的塞西莉亚的身后了，像一条狗。

…………

奔跑，可以使人冷静。拉斐尔自以为冷静，但是实际上还不够冷静，因为脑子里的声音太活跃了，甚至影响了身体上的动作，让他保持不了平衡。后面的塞西莉亚要上来扶他。他赶紧把她推开，表示自己不需要扶，好的很。他只是有些眩晕而已。

之后的这条路很长，还有两三里的路，足够他冷静下来，忘掉个人的“荣辱”。他确实被打了一拳，即使是现在还有烧灼般的痛。但是他不希望这痛，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进程。他们可能还有一番战斗。他不该给妮维亚添麻烦。

他的后面总是传来帕拉德铿锵铿锵的甲胄声。他想跑得快一点，让自己听不见这烦人的声音，可是又担心塞西莉亚跟不上。她的体能，看起来没有那么强，跑的时候，人随着风在那儿摇曳，好像要被吹走了一样。他现在又担心，待会儿要是见上妮维亚，被她看见脸上的伤，会不会引得她的同情，或者愤怒，或者其他这时候不该有的一些情绪。

帕拉德和塞西莉亚人还在，能用得上的战斗力，哪怕只有一点，也该用上。

第二道山谷很宽敞，还藏着一片森林，还有森林后的湖泊。只是湖泊表面结了冰，像一面镜子。要是从上面通过，可能会陷落下去。拉斐尔在山谷口站定，让塞西莉亚也在这儿停下。然后他攀上旁边的巨石，往西南眺望。他找来找去，只觉得雪花在往自己的眼里钻。他都快放弃了。这会儿，一个金色的点，可能是妮维亚，爬上了山脊线，往他这儿跑来了。可能在朝他挥手。

拉斐尔接了一捧雪，往自己的脸上擦。这不仅能让脑袋清醒，或许也能抹去脸上的红印。妮维亚的速度很快，他得抓紧点，让她看不见痕迹。他甚至往脸上拍了两下。到时候要是妮维亚问起来，他就说，是等得太困了，挥两巴掌让自己清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