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将军白羽(1 / 2)传国首页

雄鸡初唱,晨光熹微,危城残破的野鄙邑落中,一个清瘦少女静坐在露寒深重的荒草里,抱膝扶剑,微微打着瞌睡。

每次惊醒,她都会向北方残垣张望,只是夜色了了,所待并没有来。

她孤零零坐在那里,素锦曲裾因之沾染许多朝露轻尘,苍白的脸色似雪如霜,裸露的皮肤被荆棘划出道道血痕。

旁边衡庐之中,一名身量高高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抬目看了眼东方微染的朝霞,习惯性坐在门前想看日出,此时想起什么,微一转头,便看见栅门上被人用白垩土涂了桃花。

他回屋取了抹布,小心翼翼蘸水擦净,同时嘟嘟囔囔道:“谁家孩子,画的这么丑。”

蓦然之间,感觉脊背一凉,回头望去,只见荒草荆棘丛中似乎有件衣服,衣服里似乎穿了个人。

他定了定心神,强自装出我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模样,径直向那人走去。

季萧微微握紧长剑,勉强挤出个笑脸当做招呼。

“你怎么坐这里了?”看见她脸色苍白,他下意识伸手想探额头。

女孩儿缩缩身子避开,信口胡诌道:“有点着凉了。”

秦五羊闻言,仿佛看到财路,殷勤万分道:“我有事要去城里,帮你请个巫医?”

季萧笑了笑:“不必,我等个人,等到就走了。”

秦五羊不由心中失落,他还想趁机挣点花销呢!

他大失所望的一指远方:“那我走了。”

说完,也不管少女听没听见,抬腿就往楚楚家走去。

季萧耸耸肩膀,在他身后不知所谓的笑了笑。

这时楚楚洗漱完毕,正在窗前对着明镜梳妆。见到秦五羊来,特地回头暼了他一眼。

“你气色不怎样啊,昨晚没睡好?”

秦五羊拿起落在桌子上的,绣着凫雁的荷囊,有气无力的说:“就没怎么睡,昨晚有月蚀。”

“月蚀有常,日蚀无臧,月蚀有什么好奇怪的,值得巴巴不睡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秦五羊打着哈哈:“你想哪儿去了,月蚀虽然有常,可不多见啊,勉为其难,可以当个热闹看。”

楚楚对此表示嗤之以鼻。

“我看你又闲的慌了。”

秦五羊嘿嘿干笑两声,不再言语,当着楚楚面将荷囊捻开个缝儿,从怀中摸出四枚鬼儿脸钱来,一枚枚塞了进去。

楚楚果然十分好奇问道:“你哪儿来的钱?”

秦五羊满意的掂掂,神气活现道:“真当我揭不开锅才来蹭饭的吗,只是珍惜姑娘的手艺。”

“去你的!”楚楚虚啐他一口,“赶紧走吧,趁着凉快,早去早回。”

秦五羊笑嘻嘻应了一声,正了正斗笠方才出门。

他心中有事,便不走正路,才拐了个弯儿,就鬼鬼祟祟盯着街头各种角落看。好不容易寻见一幅白垩画,刚想凑上去看个清楚,便被一名缁衣男子拦住去路。

那是名极俊秀的男子,身形伟岸,面目英朗,剑眉星眸,不怒自威。身着一件续衽钩边的云纹锦袍,足登一双厚底高腰的朱青丝履,手携三尺长剑,明珠软带束腰。头发打理的光亮柔顺,用顶高冠束于头顶,又将丝绦系于颔下。

最令人瞩目的,是他腰间挂着的一串极漂亮的组绶,两枚交关相扣的半壁立于下首,中间玉琮被分成两截、间以珠玢,上首横一枚青翠碧透的珩玉。上衣下裳,垂胡广袖,雍容华贵,浑身不带一点儿俗气。

他上下打量了秦五羊一阵,这才嘴角含笑,翩翩然道:“小哥在找什么?”

“看有蝈蝈儿没,你有事啊?”

男子灿然一笑:“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丞衙怎么走?”

秦五羊伸手一指:“从这条路入城,前行三条街,右转一百五十步,有棵大桑树,斜行左转,过两个巷口。往东边看,就能看到牌坊了。”

“不若小哥带吾等去吧!”

秦五羊挠了挠头,立即就想找理由拒绝。瞥眼看见他身后立了几十名军士,吓得急忙低下头去,老老实实前面带路。

男子一众并不言语,排行成列,朗朗前行,交付文牃,得入城门,视两侧繁华为无物,目不斜瞬,来至丞衙左近。

这是座中轴对称的两进院落,懒散散的阳光投落下来,让它显得格外宁静安详。缁衣男子冲属下吩咐几句,又留下两人守着秦五羊,这才正正衣冠,大踏步而出,与侍卫施了一礼,温声问道:“邾丞可在衙内?”

看见男子服色,侍卫急忙还礼,恭声应道:“邾丞正在衙内,要小的进去通禀么?”

男子点点头:“劳烦说苏黎至此,请他出来相见。”

秦五羊偷眼看了下两名白羽,见没人注意自己,迈腿就想开溜,谁知刚挪了下脚步,一名白羽就语气冷冷的说:“你最好别乱动。”

他急忙停住,做出个很谄媚的笑,瞥眼瞧去,只见衙中忽涌出十几差役,一名年过四旬的长髯男子越众而出,神色不善道:“苏校尉不在容邑驻守,来我危城,兵围丞衙,究竟意欲何为?”

只见那苏黎拱了拱手:“请恕末将失礼,听闻危城有渚盗出没,一昼夜疾驰三百里,特特赶至。却听说乃尹都尉令人乔扮,心下疑惑,遂来相询。”

秦五羊无聊的蹲在地上画起圈圈,暗暗腹诽:“拽文!”

只听邾余继续道:“道听途说,怎可妄信?苏容城远涉江湖辛苦,不若进衙休息,着人好生勘察,毕竟三人市虎,流言可畏。”

苏黎笑了笑道:“说与末将听的,乃仆之同乡,其一时未死,诉诸末将。‘强人者,危城都尉。’末将忝为破虏校尉,宵兴旰食,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历三年矣。今渚盗行凶大城之下,区区寸心,惶恐甚也。遂来相询,若系官家之事,便可不必劳精惮虑。”

秦五羊将小棍儿一扔,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虚伪!”

见惹来两名白羽目光,他赶忙笑了笑,表示自己无害。

邾余果然松了一口气,叹了口气道:“苏郎年来辛苦,昨日之人,确是都尉尹堂,奉的是王上令谕。”

苏黎笑了笑,道:“王上可是十二日前弑君篡国的方叔子?郎君奉令行事,末将原不敢置喙。三百年里,中国弑君七十二,灭国五十六,固以为常。然吊民伐罪,不绝其国。萧氏何辜,要赶尽杀绝?甚至,连孤弱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