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安镇有酒,叫燕酩。
河北自古燕赵乡,来安镇的酒就取了个“燕”字,离镇子还有一段距离,就能闻到酒香味。
在太阳西沉的时候,三骑终于望见了来安镇外的两棵柏树。
这时大约是申时末,雪小了一些,但仍然密实实地压住了天地,天光比寻常日子里更暗一些。
镇子外当然没人,这里远离官道,不是什么必经之路,每隔几日才有运酒的马车进出,因此基本算是个与世隔绝的安稳地方。
李焦他们在镇子口下了马,踏着雪往里走,比起清风店,这里的布局就要散乱一些,一条小河穿过镇子,靠着山、依着小河,两岸盖着房子。除此之外是平原,燕酩是高粱救,一小半的田地便是高粱和小麦混种。
李焦的家就靠着山,在镇子最边上,一处院落,三座土房子,顶上也没钱盖瓦,麦秆和土和成土砖,油纸糊的窗子。生活清贫,勉强度日。
近乡情怯,尤其是换了个人。李焦站在巷子口,远远地瞧见了自家的院门,一时不敢再往前走。路小五催了一声,才恍然惊醒,三人来到了院门处。
李焦伸手推门,院门并没有上闩,院子里扫出了一条雪路,露出底下的泥地来,显示是刚刚扫出来的。
三人把马扯进院子里,在角落处找到了木桩子拴起来,李焦来到正房处掀开了布帘子。
“咳咳。”
还未开门,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咳嗽声,是李焦他爹李三郎。
“雨儿,那群官爷送走了没有?”李三郎听见了门口的响动,还以为是自家女儿回来了。
李焦心底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扯出一个笑说:“爹,是我回来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眼睛适应了一下才能看清里面的样子。家具程设都很简单,但被收拾的一尘不染。李三郎在东屋的炕上,走进去看见他盖着个薄被子,满脸惊讶地望着外面。
看见李焦脸的一瞬,李三郎神色一喜,但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几乎是跳了下来,把脚塞进了布鞋里,走到李焦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你啊。”
李焦觉得一只矬子从脸上挫了下去,他没想到一个人的手能粗糙到这种程度。
但李三郎接着就推着李焦的身子往外走:“别回来,百户所的军爷刚来找你,叫你妹妹打发出去了,你先去后山躲着。”
“爹,我没事了。”李焦宽言安慰。
“什么没事,别骗人。百户所三天前就来人说你做了逃兵,要拿你回去,你快逃去吧。”李三郎语气焦急,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兵律》载,若是头一次做逃兵,杖八十,发回继续驻防。死不了的。”是严昀开口了,他一个捕快,倒是对兵律挺熟悉。
“你是?”李三郎直到现在才看到自家儿子身后还跟着两个捕快,便颓了下去,他向两个捕快团团作揖,“两位差爷,我儿子是来看小老的病才回来的,万望你们看在他一片孝心,宽恕宽恕。”
“老叔,我们是李焦的朋友。”路小五笑着解释了一句。
“是啊,爹,我没事了,你先回炕上去。”李焦和路小五一边夹起了李三郎的胳膊,将他扶回了炕上。李焦顺手摸了摸炕,是温热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三郎彻底懵了。
“雨儿呢?”李焦问了一声,灰狼卫的威胁在即,他必须尽快将家里人护卫在自己眼前。
“刚送走了百户所的老爷,说是去拾点柴回来烧炕。”李三郎说。
“我去找她,爹,有什么话等我把雨儿找回来再说。”李焦有些担心妹妹。
“我跟你同去。”路小五道。
严昀毕竟是三人中最沉稳的一个人,他想了想说:“我先去看看四处的地形,留好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