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过是个老疯子而已。
可下一秒,他居然拍着手笑起来,泥污的手指向我一点,又向0214一点,嘴里高亢的叫道:“一个强奸犯,一个杀人犯,我都听见了,比我还坏,比我还癫,哈哈哈我要告诉人去,我要告诉人去......”
他拖沓着一条伤腿,急急忙忙朝门口挪过去。
与此同时,门前白光一闪,一个炸雷劈下来,劈裂了天,倾盆大雨顷刻间砸下来。
“不行,拦住他!”0214颤抖的说。
在雷光里,我几乎停止了思索,只是遵从本能反应快速拽下一边衣袖,跨步上去,用袖子从后面绞紧了老灰狗的脖子......
他挣扎,我用力。
很快,他那不怎么利索的腿脚,就在抽搐中静止,脏污浸出来,流了一地。
又一个闪雷。
我惨白着脸抬起头,看到同样脸色惨白如鬼的0214。
她喉咙攒动,湿发粘在脸侧,宛如我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样子。
那些撕扯下面具后的不堪指摘,忽然因为老灰狗的出现而暂时弥合了一般......我双臂绞力过量,还在不住的颤抖。
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我一个激灵,将外套整个脱下来,扔在了老灰狗不瞑目的紫脸上。
遥远雨幕深处一道影子。
0214忽然冲上来,拉着我的胳膊疯了似的冲出屋子,朝路边跑去。
——是客车,姗姗来迟的,客车。
我们狼狈而不顾一切的疯跑,终于追停了汽车。
后门打开。
“谢谢,谢谢。”
我扯着0214上了车,坐在靠后门的位置,各自怔忡发呆。
一切的选择与决定都是转瞬即逝的,那么荒谬,但现在后悔又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电光火石间的一闪念,或许才是最本能的最真实的自我。
剥开层层伪饰的外壳,或许才是我永远不会主动面对的真相。
在我心里最深处,或许早已把得得当成了我的狗。
我当年没想明白爷爷话里的意思,却其实,早已真实而深刻的将这话镌刻在了心里。
得得就得是我的,温驯虔诚的,逆来顺受的,任我予取予求。
当别人动了我的狗,觊觎我的狗,我自然是要为他报仇的,可内心深处的真实动机,其实还是为了我那狭隘自私的控制欲与占有欲,却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真挚纯粹的爱,也没有为我做过的一切伤害忏悔分毫。
我原谅了自己,就觉得对方也该原谅我才对。
多么惊悚又荒唐的逻辑。
完了,我的人生没有被毁在七年前,而是被毁在了此时此刻。
破灭于我终于直视了自己灵魂最晦暗幽微处的真相。
“对不起。”我感到一种濒死的窒息感将我完全彻底的笼罩起来,喃喃的道歉,却不知道是对谁。
0214紧闭着眼睛,浑身被雨水湿透,也像是彻底崩溃前的预兆,面色透着灰败。
“我没有现金,你去买票吧。”她轻声说。
我抬了一下头,这才发现空荡的车厢,只有我们两个乘客。
车外的大雨越下越大,砸在车厢外壁,像连绵不绝的子弹轰鸣。
村道崎岖幽冥,只有客车前灯照射出一隅哑光。
我随着汽车颠簸,站起身,扶着两侧座椅靠背,踱到司机侧后方,低声说:“不好意思师傅,我们太急了,没带现金,手机也出了问题,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通融一下,比如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我手机可以用之后,马上转钱给你,多赚多少都行,你看,行吗?”
我自觉兵荒马乱的心态之下,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尽力了,但司机师傅却毫无反应,也不回话。
“师傅?”我又叫了几声。
片刻,他动作极其缓慢的将头微微转动了一点弧度。
我下意识的跟随他的动作,看向后视镜。
狭长的后视镜中,我们的视线相对,他弯着眉眼,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怎么会?!
我踉跄着后退,几声变调的嚎叫冲破喉咙,像被宰杀前瑟缩的鸡。
0214狐疑的站起身。
我跌跌撞撞跑到她身边,“快走,下车,”我几乎语不成调,“是......是......”
是老灰狗。
司机,居然是被我勒死的老灰狗。
可怎么下车呢,车不停,车门也不开。
须臾之间,车身剧烈震颤了一下,随后猛然一甩,直直撞上了山路不堪一击的护栏,在最危险的转弯处,冲入半空,旋转几圈,随即跌入漩涡般黑暗的悬崖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