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来的？”

虞城督军港，夜半。

凌晨五点，王崇楼没有睡。

“我不是一直在虞城吗。”

王占坐在他的手边，二人简单寒暄两句，彼此间就没话再聊，只能各自抽起闷烟。

玻璃窗外，汽车呼啸而过，模糊黑楼之间，黄白明灯点点。

“嘶——”

老人咳嗽一声，呛出肺管中的烟气，终于没忍住闷声开口：

“为什么杀李琳玉？”

他捏着烟屁股在手中来回捻动，眼睛盯着王占的鞋面。

“因为查到他身上，线索断了。”

王占平静地开口，仿佛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你还在找你的亲生父亲。”

王占沉默，不知道如何同老人分说。

一方面，他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十年前的那场经历让他难忘。

另一方面，眼前这个照拂自己十多年的“父亲”，保护了自己能活到现在，同时给了他无与伦比的特权。

为什么会想着去改变呢？

王崇楼想不通。

王占害怕他想。

按照老人的想法，王占这一生无论拥有什么样的理想和抱负，只要在他扶持的这个位置上坐稳，将来都是有可能实现的。

他知道这个孩子心底藏着大志，放眼当世，浊流奔涌，在这样的环境中，普通人被生存压迫到无法思考，不普通的人也在思考如何更加的不普通。

但这个孩子，他的心中始终为那些无力抗争的人们留有一席之地。

他始终渴望着有一天这个世界能迎来真正的公平公正。

但想实现这些，仅仅只依靠自身胸中的那股清流，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老人在军旅生涯的末期几乎什么也没干，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抛下了自己的执念，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能在自己离任之前给到对方最好的帮助。

可这个孩子，却在即将接手纠察署的关键时刻，亲手斩杀了李家的嫡亲独子！

那是敢和南军硬碰硬内斗了整整几代人的李家！

内斗这么多年，李家嫡系从没死过人，李琳玉一死，北方三镇立马就有失控的可能。

“这个李贵虎…李家有问题。”

王占知道老人在想什么，对方至今还能平静的和自己说话，代表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眼下大局已定，索性就和老人多说两句。

“我的人已经拿到证据，815案，就是李琳玉密令属下强开壁垒，才导致异种大规模报复性入侵。”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老者对这个消息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李琳玉何时离开三镇、何时进入虞城、何时返回李家、甚至所行路线、从属几人、行动目的等这类消息，他全都知道。

但知道这些，哪怕手握足够证据，也不足以平息此事，更不足以扳倒李家。

议会层无权决定815案的性质。

换句话说，李家没来得及清理的这些证据，都不足以证明李家是蓄意造成异种入侵。

可李琳玉的死是实打实的，而王占杀了他，也是实打实的。

“李贵虎还不如直接反了，明天就能平了他。”

老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是个死局，王占没有自救的可能。

“嗯？”

抽完了一支，正在地上摁烟头的老者突然抬头，“你该不会，连我也算计进去了吧？”

王占猛然间只觉背后冷汗涔涔，可面上还是不漏破绽，“算计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