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秦家众人的尸体,收拾好自己应得的战利品,驱散走现场留下的马匹,李役最后将路上的血迹用树枝仔细清理了一遍,这才重新套好马车,拉着石大人、陈东、向高、胖墩的遗体上路。
之所以未将胖墩的尸体随着秦家众人一同丢进山洞之中,并非是李役有恻隐之心,也谈不上同僚之谊,实在是不愿露出更多的破绽。
板车、衣服上的血迹一时无法清除,已经足够令人怀疑,若是再少了胖墩的尸体,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李役驾着车,看着头顶渐渐沉下来的天,不自觉地挥了两下马鞭,可马一跑起来,板车上的尸体就乱翻,他又不得不勒了勒缰绳。
天要下雨无处躲,为之奈何?
淋呗!反正这一天遇上的糟心事多,这是最不打紧的,算不得什么。
没走出多远,雨就哗啦啦下了起来,可恨的是,雨下着下着就变成了暴雨倾盆,淋得李役眼睛都睁不开。
“前面来的可是天权镇妖司李役李大人?”
在雨中艰难跋涉了一个多时辰,李役终于要临近长乐县城,却是被在路边一个凉亭中躲雨的人喊住。
不过,这一声李大人,却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不说先前的混沌老祖、谢大人,就是秦家的那些死鬼,又有哪个把他李役放在眼里。
称呼他李役不是竖子,就是小贼,蔑视之意溢于言表。
而“李大人”这一称呼,真实的让李役感受到了何为人与人之间的尊重。
“在下正是李役,敢问阁下有何事?”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李役勒住缰绳,淋着雨朝凉亭中的人抱拳。但还是有所防备,没有靠近前去。
凉亭中六七人一听到李役确认,无一人回话却齐齐哭喊着跑进了雨中,在板车上翻找自己亲人的遗体,抱着痛苦。
一时间,哭声在雨声中蔓延,泣天悲地,令人感伤。
但,此时的李役已又变得冷静、戒备,毫不动容,而且单手按在刀柄之上,以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良久过去,众人中突然有一老者自板车处走到李役身前,李役当即抽刀,但刀还未抽出就听得那老者颤颤巍巍地说道:“李大人高义!小老儿在这里,谢过李大人护送小儿尸身归来之恩!”
说罢,老者就要向李役叩拜。
李役见状,心中思绪浮动,甚至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而感到一丝羞愧,故而,当即推刀回鞘,赶忙将老者搀住,激动回道:“老丈无需多礼!在下与令郎份属同僚,令郎为国捐躯,在下心中钦佩万分!护送令郎遗体归来,是在下的本分,不值一提。”
老者听罢,仍是紧抓着李役的双臂说道:“李大人年少谦逊,大恩不酬,更显高尚。但大人之恩,小老儿永生不忘,石家老小世代铭记。”
石家。
李役听老者提及,这才知道眼前的老者是石大人之父,心中不免又觉得这乱世还是有真情在,旋即对老者说道:“石老过誉了,些许小事的确不值一提。只是,此时雨大风冷,您老不宜在此久待。晚辈也要尽早将石大人和另外三位同僚的遗体送到天权镇妖司衙门,还请您老劝慰一下众亲属,节哀顺变!”
“好好好!小老儿等给李大人添麻烦了。小老儿这就让他们收敛一些,先随李大人一同前往镇妖司衙门,再收敛遗体。”
老者完全未因为李役对他的称呼变化而在态度上有所不同,依然谦恭有礼。这让李役更加坚信,世间有真情。
事实上,有老者珠玉在前,余下众人都没有说出任何不中听的话,作出任何不恰当的事来,而是一路扶着板车,随着李役冒雨来到天权镇妖司衙门。
天权镇妖司衙门位于城东铁厂街,占地近五十亩,青砖灰瓦,古朴大气。
众人一进入衙门,早有当值的黑衣卫迎上来处理,接收石大人等四人尸体,接待众位遗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