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京,人人都知道沈若瑶病故了,人人都知道穆辞安为了沈若瑶差点殉情,一个才华横溢、风度翩翩且情深意重的男子,在世人眼中是毫无瑕疵的;在帝王眼中,臣子有情,也是考量人才的一个标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穆辞安害死了结发妻子沈若瑶和她腹中胎儿,却也因此成就了自己的“长情”的美名。以长情之名为由,还要博一个好名声,借机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最后步步青云。
有些人做官,是为了天下百姓;有些人做官,是为了野心报负。
可这个所谓的长情之人,内心有多寡廉鲜耻,薄情寡义,只有上天知道。老天若真有眼,就不该如此不公。
好一个长情之人!
如今的穆辞安,已经站到了一个足够高的位置,就算沈若瑶死而复生,与他也是云泥之别,无法伸手将他从云端拽下来。而一旦失去先机,穆辞安只会越高越远,远到她无法触及。
幸而,如今她是云华公主,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华清宫的床榻可比穆府的软和多了,陆琬放空了思绪,给丫鬟们放了一日假期,美美的入睡了。
陆琬醒来的时候笑容都比往日灿烂了很多。
她轻轻打开门,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嘴角挂着笑容。转过身来定睛一看,院内竟然有个人斟酒独饮!
那人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乌发如瀑,自然披垂,就如同一片雪花悠然飘落,风姿卓越,宛如天外飞仙,美得超凡脱俗。
似是感受到了陆琬的目光,那人微微转头,轻笑问道:“殿下醒了?”
半晌后,陆琬才问:“你是谁?”
“我应该是谁?”那人反问,声音很冷。
陆琬不吭声,好一会儿后说:“伶舟璟和?”
伶舟璟和起身,淡笑道:“你是第一个敢直呼我名讳的人,有趣。”
“听闻帝师大人向来孤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陆琬微微行礼。
“无双殿有些寂寞难耐,便想着出来走走。”伶舟璟和不紧不慢地回礼,“不料被这华清宫美景所吸引,唐突造访,实属冒昧。”
“确实是有些冒昧。”陆琬要离开。
陆琬心中隐隐觉得,她与眼前这个男子有着某种未知的渊源,短暂的交汇让她心中涌起疑惑与探究的冲动。
伶舟璟和笑起来:“听闻钰贵妃乃将门之女,想必殿下也不赖,择日不如撞日,殿下可愿赏个脸?”
这倒是提醒陆琬了,自己一介文墨之辈,又怎么会习得武功?海棠自幼跟随薛映雪,最基本的防身术应当学过,不如去请教她一番?
陆琬婉拒道:“幼仪今日身体不适,不如改日……”
“阿珩,你不要这么卑躬屈膝。”伶舟璟和目光微转,脱口而出。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陆琬的思绪仿佛被抛入一个漩涡,旋转着,挣扎着,却难以逃脱。额头上聚集起一片阴云,沉重的让人无法抬头,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身着白衣的伶舟璟和跟脑海中的红衣男子重合,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终究只是徒劳。
“殿下!”海棠匆匆跑来,搀扶起陆琬。
“疼……”陆琬气如游丝,“头疼……”
再抬头看时,院子里空无一人,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海棠将陆琬扶进屋内,倒了杯茶给陆琬顺气:“殿下方才怎么了?”
“你在院中可曾看到什么人?”陆琬心神未定。
海棠虽不知陆琬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方才只有殿下一人在院子里呀。”
“不可能!”陆琬揉了揉太阳穴,“难道真的只是幻觉?那为何感觉如此真实……”
阿珩……
陆琬总感觉自己与这个阿珩有着不解之缘,却又无从忆起。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和伶舟璟和似乎在某处见过......
“殿下,陛下宣您御花园一叙。”香芸站在门外禀报。
“知道了。”陆琬顾不得思索这些,简单拾掇一番,便匆匆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内,陆明炀与穆辞安正交谈甚欢,康禄在一旁侍奉。说话间,女子手握洒金小扇,身着素白轻纱广袖露肩宫装,从门外稳步而来。
康禄凑近陆明炀低声提醒到:“陛下,云华殿下到了。”
穆辞安率先按着礼制低头叩首,跪在地上:“见过殿下。”
陆琬从穆辞安身前行过。穆辞安只能见到她散拖在地上的长裙,以及长裙上隐约露出的素白绣凤鞋。
她路过时,一阵香风带起,味道极为清雅,像是清风卷了花香,缭绕在穆辞安鼻尖——那是沈若瑶最喜欢用的木兰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