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守门太监走出来宣旨:“云华殿下,陛下有请。”
陆明炀早已在座上等候,他未到不惑之年,看上去颇有精神,犹如一颗苍松翠柏般挺立于座上。他本就生得英俊,特意蓄了胡子后更显沉稳气质,好似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深沉而内敛。
陆琬恭恭敬敬行了礼后,陆明炀让她近前。他细细打量着她,目光犹如晨曦中的阳光,温暖而柔和。“朕从未见过你,如今看着却有些恍惚。”他温和地笑了笑,笑容如同春日的微风,轻柔地拂过陆琬的脸颊。“你的容貌不似你的母亲,却也不像朕,朕颇有些陌生感,不过倒也是艳骨。现在你不仅康健还美丽,我便已心满意足。”
“陛下,”陆琬恭敬地回答,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民女自幼长于山野之中,比不得京中华贵,却也担不起艳骨二字。”
她声音本就娇俏,此话一出,陆明炀心中虽有不满,却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他的眼神犹如深邃的湖泊,平静而沉稳。“这些年你不在朕身边,朕有愧于你们母女,如今你愿意来到朕的身边,朕已经万分欣慰了。”
“天子之诏,民女不敢不从。”陆琬语气如同铮铮铁骨,坚定而有力。“深宫如虎穴,民女一心向往自由之地,莫非陛下认为,民女乃贪图虚荣之辈?”
陆明炀听后心中稍有触动,他望着陆琬说道:“幼仪,你是朕的女儿,朕只是觉得……待在朕的身边总比孤身一人要好过些,你不要怪朕。”
“民女不敢,”陆琬作揖回答道,语气如同潺潺流水,清澈而婉转。“谢过陛下隆恩。”转而她心中泛起一丝迷茫,陆明炀对薛钰到底是何等的用情至深……
陆明炀看着这位失而复得的女儿心中既有喜悦也有惆怅。他知道他错过了陆琬的成长,错过了与她的相处时间,现在只能尽力去弥补这份缺失的父爱。他知道一切都需要时间慢慢来,强求不得一点。
他向陆琬提出了一个建议:“华清宫曾是你母亲的住处,这些年朕一直派人打扫着,得知你的消息后又修缮了一番,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就住在那里可好?”
“是。”陆琬感到一丝暖意涌上了心头,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将开始新的生活,在皇宫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帝家之间的博弈,不仅仅是权谋之争,也有情感的较量。虽然有些事情不能强求,但好在陆明炀和陆琬都在努力去寻找那份失而复得的亲情,去填补彼此心中的空缺。
“过些时日,朕便昭告天下云华公主平安归来,为你办一场回归大典,可好?”
陆琬明白,这场大典是为了给足她体面,让所有人都看到陆明炀对她的宠爱,让她在宫中有立身之本。
她心内涌上丝丝暖意,伏地叩首:“谢陛下隆恩。”
离开永清殿后,陆琬便去了华清宫,这里是曾经的钰贵妃的旧居——
正红朱漆大门顶锻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华清宫”。
入目是红墙青瓦,庭院石桌,远处飞檐峭台,楼可摘星。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水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进入大殿,一股陈旧的香气扑鼻而来,满目古色古香的家具和器物。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
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海棠兼着桃花。
陆琬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这座宫殿打造的怕是要比帝后的还奢华,陆明炀打破常规为华清宫的飞檐走壁之上雕上凤凰,便可见圣宠之极。
在华清宫的景色中,海棠凝望着远方,心中不禁泛起涟漪。她轻声感叹道:“姐姐,待在宫里,未来的日子又不知会是何等的煎熬,何等的漫长了。”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回荡,透露出无尽的忧虑。
陆琬静静地凝视着海棠,她的眼眸如同明镜一般清澈温暖。她微微一笑,道:“有些拱门一旦进来,再出去便难如登天了。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坦然接受,有些时候,我们需要在现实中找到平衡。”她的声音宛如春风拂面,给人以安慰。
“心若如明月般皎洁,诸般变化便都如浮云遮月。”陆琬继续说道,“再纷扰灰暗,最终都会浮云散去,明月依旧高悬。”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坚韧和豁达,仿佛在告诉海棠,无论遭遇何种困境,都要保持内心的清明和坚定。
用过晚膳后,陆琬拉起海棠的手,温柔地说道:“今夜月色正好,陪我去园中漫步可好?”海棠点了点头,随陆琬走出了漪兰殿,向着后花园走去。
这是一座独属于贵妃薛钰的后花园,陆明炀为之提名“绮春园”。这里曾是陆明炀最喜欢徘徊流连的地方,有时一待就是大半天。海棠和陆琬在园中慢慢地走着,海棠的内心泛起涟漪,鼻头发酸。陆明炀对薛钰的情义天地可鉴,若不是当年那些不为人知的恩恩怨怨,或许他们仍然是人间佳话。
走过亭子时,海棠突然发现柱子上的两只丝鹭图案。她激动地指着图案对陆琬说:“姐姐你看,这里竟然还保留着夫人曾经刻过的画。”
亭子翻修过很多遍,可这些东西,却被精心保留了下来。
陆琬蹲到柱子旁,看着那些图案,心头一酸。即使已经相认,但她仍然感觉到一种陌生感。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到陆琬回家了。
回忆起薛钰临终前与薛映雪的对话,海棠心中五味杂陈。
命运的枷锁,就像是沉重的镣铐,紧紧地锁住了她。
“娘,我能不能不做云华公主啊……”薛映雪泪眼婆娑地望着母亲薛钰,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薛钰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语气坚定:“不行。你是陆明炀的女儿,他是当朝天子,只有他能护你一世周全。”
薛映雪不甘心:“可女儿不愿被束缚在繁文缛节之中,更不想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啊……”
薛钰叹了口气,解释道:“人必知礼而后知耻,有礼仪并不是坏事。至于婚事,如今天下昌平,你觉得他能把你牺牲给谁?”
薛映雪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