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双眸,是因为耳畔一直传来木鱼的响声。
嘚!嘚!嘚!
微时揉着好似被千万根银针扎过的酸疼眉眼,瞅到四周白茫茫一片。木鱼的声响从四面八方袭来,她抿了抿唇:“既已把我唤来,就该及时现身!”
愠怒的话音刚落,一穿着靛蓝色宽袍阔袖、外覆一层袈裟的男子赫然出现,脸大如盘,鬓边的虬须缀满珠子,正一脸冷傲瞅着她:“你这孟婆,姿色着实一般。”
微时打量着他掌中盘动的佛珠,神色淡然道:“嗯,比不得你这假行僧,魁梧壮硕。”言外之意,哪有遵守清规戒律的苦行僧长成这般的?
她一般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
桫椤闻言,一改方才的冷眼之色,转而哈哈大笑了两声:“你这孟婆还是有几分斤两的。”
看他笑得‘花枝乱颤’,下颌的胡须连带着珠子晃乱了人的眼,微时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阁下造梦唤我前来,不会只是简单的看我是何模样吧?”
若她没猜错,眼前这位假行僧,便是前不久被端砚亲手了结的阴灵附身的宿主。
究竟是多深的执念,即使灰飞烟灭也要完成它?
下一瞬,桫椤敛下神色,目光深沉告诉她:“贫僧生平之愿,便是想回去看看。”
一幅画面悠悠然展开---在云雾缥缈的丛林高山上,伫立了座寺庙,清晨的钟声萦绕了整座山峦。云卷云舒,万鸟振翅,盎然了一片绿意。
突然间,幽深的丛林里窜出一只巨大无比的猛虎,咆哮着血盆大口,一个纵身朝微时扑过去,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要将她拆得连骨头都不剩。
反观微时,如遗世独立之花静立于原地,神色自若掏出万年碧玉镶琉璃折扇,说时迟那时快,扬手一挥,如庞然大物般的猛虎只余下一张轻飘飘的虎皮。
凛冽的风从微时耳畔刮过,她眼神犀利道:“我生平最厌他人试探!”
说罢,转身凝闪身诀,离开这厮用魂魄凝造的梦魇之境。
“没用的。”
桫椤双手合十,用平淡的语调缓缓丢出威胁之言,“贫僧已对那莲脉玉块发了愿,若你这一牌之主不能达成贫僧之所愿,你是离不开这里的。”
这梦魇之境也确如他所说的,处处皆是铜墙铁壁,不仅无法施展术法,且所触碰之地还冷不丁射出各种暗器。
微时咬了咬唇角,质问他:“不离开这里我如何带你回你想回的地方?”
桫椤将她这一幕视作已束手无策的表现,扬着眉摩挲手中的黑檀佛珠,一脸无辜道:“这就要看孟婆的手段了。”
微时掀起睫羽,一步步靠近他,反问:“你确定?”
桫椤看到她周身笼罩着一股强大到难以抗拒的阴阳融合之力,不禁愣在原地。她一阴柔女子,怎会有男人身上的雄浑灵力?
微时勾起红唇淡淡一笑:“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她打了个响指,不止从何处而来的尘土砂砾,顷刻间将整个梦魇之境层层叠叠覆盖,不透丝毫缝隙。而本该静立于那处的微时,早日不见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阴域府邸
“呼!”
微时睁开双眸,驱动体内的灵力调整紊乱的内息,却发现体内多了另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强劲灵力。
一旁的傲天长舒一口气:“天灵灵地灵灵,掌管阴域的孟婆终于醒了。”
微时拨开毫无押韵可言的傲天,忆起方才自己在对付梦魇之境时,周身莫名多了股浑然天成又霸道无比的灵力加持,如今这股灵力又转入了她的体内。有意思的是,体内的七经八脉竟然毫无排斥,反而助长了她的灵力。
脑海中骤然闪过端砚冷若冰霜朝她劈来的一掌。
“端砚人呢?”
傲天抹了把将干未干的眼泪,开始嘴贱:“大姐你是睡糊涂了呀?他一个焚膏继晷旰食宵衣的拼命阎王还能在哪里,自然是在他的地府里锐意图治咯。”
阴府......一结界密布、擅闯便灰飞烟灭的高不可攀之地!
“那个......微时呀,我这里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微时揉了揉被劈疼的肩胛骨:“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
傲天蹦跳到微时跟前,嗫嚅道:“好消息是,咱们阴域一切已恢复如常。坏消息是.....”
在微时锐利如刀的沉眸中,傲天豁出去道:“黄泉路的管辖之权已被阎王收走!”
微时蹙了蹙娥眉:“理由呢?”
一份雕刻着墨色蟒纹的文书递到她的面前。
文书中只有简明扼要的四句话,将告状展现得淋漓尽致---
帝启:
孟婆前无治理之才,后又惹出祸端。为保三界秩序,遂臣之见,当废之。
微时‘啪’地一声合上文书,这声响,从阴域一路震荡到了黄泉路,忘川河的水都翻滚了好几轮波涛。
早有所料的傲天从逼仄的角落里探出头,补充道:“那个,下面有天帝的批注。”
天帝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