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隔水送过来。”

吴有虽从未听过此调，但觉悦耳动听，一唱一和，妙不可言。

“这是我们‘赛花柄’山歌，山中无人不会！”胡彪见吴有沉思，连忙开口。

“赛花柄？”吴有只觉山中不大，创造神话，光山歌名就有几个。

突然双眼放光，难道，这又是非遗？

转念一想，这未免太扯。

呜哇山歌、蝴蝶歌是瑶族民歌中的国家级非遗。

他可不信同一民族，会有三个国家级山歌非遗。

“就是赛过花朵的语言之意！”胡彪补充。

有意思！

山中起名，直白明了，比一些附庸风雅的绕梁、不知肉味更显水平。

“蓝阿姐，你也不管管雷阿哥，一点也不知羞。

要是被别家妹子抢了去，看你急不急！”

李秀见蓝岚跟着众人过来，笑着打趣。

“她才不急呢，没听大人说；鱼对鱼，虾对虾，乌龟配王八。

他们这叫做，‘一床被子不盖两种人’。”

众姊妹咯咯直笑。

正肆欢间，远远一道声音传来：

“山野之人，尽是些淫歌艳语，粗鄙不堪之句！”

“知县大人叫我等前来对歌，本以为是风雅之事，这般看来，岂不是有辱斯文！”

吴有朝关外看去，只见两个士卒在前面引着，后面跟着几个长衫男子，头戴巾帽，手拿折扇，摇头晃脑。

这装扮颇为熟悉，似是秀才服饰。

秀才对歌？

吴有忽地想起某个影视剧中经典桥段，忍不住笑出声。

众人莫名其妙看着吴有，不明白他何以这般反常？

“杨兄，此情此景，何不赋诗一首，以增雅兴？”

“嗳！这等雅事还是黄相公先来！”

黄兄名叫黄榭，因素来只爱作诗，疏于临字，一手毛笔写得如螃蟹乱爬，乡人皆叫他“黄螃蟹”。

这作诗正是“黄螃蟹”拿手好戏，当下折扇一收，张口就来：

“远看关口大，近看大关口！”

吴有听得一愣，这特么也叫诗？

“常言有人八步成诗，黄兄一步未移，就能作出两句，果然高才，佩服佩服！”杨秀才连忙恭维。

黄螃蟹极为受用，呵呵一笑，不置可否，继续吟诵：

“我先来一首，把诗吟出口！”

“妙极，妙极！”杨秀才是个破落秀才，平日没人把他瞧在眼里，也就黄螃蟹偶尔找自己“切磋”作诗，当下连忙吹捧。

“杨兄已看出我这诗的高妙之处？”黄螃蟹颇为自得。

这诗看似简单，实际暗含其生平之学。

“小弟斗胆赏析，不知可否？”

“还请杨兄雅正！”

吴有直欲喷饭，这两人摇头晃脑，酸腐不堪，所作之诗更是狗屁不通，竟然自吹自擂，自我赏析。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只见杨秀才踱了两步，捻动鼠须：

“诗前两句写关口，乃得诗起承之法。

两个关口，似从崔颢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中化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黄兄用字讲究和精炼，似在崔诗之上。”

黄螃蟹捻须颔首，好似自己真的超越崔颢，连诗仙李白在自己跟前，也不值一提。

吴有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大，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

这狗屁不通的两句，连跟崔颢脚趾缝里的泥比都不配。

你还异曲同工，似在崔诗之上，我呸！

只听杨秀才继续摇头晃脑：“后两句更是气势不凡，有‘春来我不先开口，那个虫儿敢作声’的气概！”

黄螃蟹被杨秀才说中出处，更是自得，嘴上却是谦逊：

“胡乱编几句，丢人现眼，比不得杨兄博学多才，慧眼如炬！”

杨秀才被黄螃蟹一吹，也是欢喜：

“黄兄，时常听闻，人皆私下称呼黄兄为螃蟹，

读书人起个这样的绰号，未免不雅，何不就在此诗上改一改？”

黄榭早就对“黄螃蟹”绰号甚为不满，怎奈自己一无轰动全县的锦绣文章，二无人人传唱的脍炙诗词，是以无可奈何。

“却不知如何改动？”

“这蛙如此气魄，不若金蟾两字！”杨秀才大着胆子，试探着询问。

黄螃蟹眉头一皱，蟾字似乎不雅，喃喃自语：“黄金蟾，黄金——蟾！”

忽然大喜，一双小小漆黑螃蟹眼睛转得飞快：“时人以金蟾为吉祥之物，可以招财致富。

此番前来，知县大人许诺，只要对歌赢了山民，便得白银五十两。

我这诗并无腹稿，乃自然生发，从灵感处忽然蹦出。

如此印证，莫不我合该金玉满堂，扬眉吐气？”

当下十分高兴：“杨兄，黄金蟾这名字极好。

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当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杨兄也！”

两人咬文拽字，相互吹捧，自吹自擂，浑然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两个领路士卒互看一眼，心里打鼓，这两位秀才乃是知县大人从乡野请来。

若作诗这个水平，只怕“老太太搽胭脂——自丑不觉”！

连忙提醒：“黄相公，这名只怕不妥！”

黄螃蟹正在兴头上，被领路士卒打断，大是扫兴。

士卒文墨不通，哪里知道这名字寓意。

于是冷冷出声：“你说这不妥，是有甚高见不成？”

“高见没有！金蟾又称三足金蟾，传说是月宫有一只三条腿的蟾蜍，后人将月宫叫蟾宫。

我常听村头说书先生说，三腿的蛤蟆被称为‘蟾’。

相公起这个名字，不是说自己三条腿，身有残疾？”

黄螃蟹一琢磨，这种说法似乎听过，自己一时高兴，倒忘了这个出处。

“话是这样说，我们男人，哪个没有三条腿？”杨秀才脸色未红，连忙辩解。

其自觉此名字起得天衣无缝，这些粗糙士兵知道个什么？

“那你说，叫什么名字才好？”

黄螃蟹被士卒一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依小的意思，不若就叫蛤蟆！”

黄螃蟹脸唰地一变。

另一士卒连忙出声：

“哪有给人起名蛤蟆的道理，这不是摆明了骂别人癞蛤蟆？

况且乡下的蛤蟆多了，有土蛤蟆、黑蛤蟆、绿蛤蟆、花蛤蟆、油蛤蟆，却从没听说过黄蛤蟆！”

这一说，只把黄螃蟹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感情你们两个粗糙士卒，揣着明白装糊涂，取笑本秀才来着。

杨秀才瞧见黄螃蟹脸上表情，知道自己一番好意，给两个大字不识的士卒钻了空子，抢过道：

“老弟也是言者无心，还请黄兄莫要见怪！”随即话题一转：“此地山清水秀，我们何不联诗一首，以增雅致？”

“甚合我意！”

黄螃蟹被两个士卒抢白几句，面子大扫，心中愤懑。

此刻听到联诗，急于在几人面前漏一手，找回面子，是以连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