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十二月,天寒地冻。
这般严寒的街上,一行莫约百来人的和亲队伍,正浩浩荡荡从皇宫出城。
和亲使团携带大量绫罗绸缎、药物珠宝、金银首饰,还有数百名太监宫女。
天家嫁女,这排场属于很低的了。
大齐朝国力强大,实在不用一个公主去那蛮国和亲。
皆因谢长砚的一句话,一位金尊玉贵的公主,就要到那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度过余生。
宁安公主谢琳钰萎靡的坐在花轿里,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绑。
麻绳缠绕在华丽鲜红嫁衣间,把她禁锢在椅子上丝毫不能动弹,嘴里塞满白布,只能呜咽出声。
眼看着队伍出了城门,谢琳钰已经心如死灰不再挣扎。
寒风从花轿窗牖刮进来,实在冷得刺骨,却不比她的心要冷。
谢琳钰闭上眼睛,颗颗泪珠滚落下来,她心里暗暗发誓:“谢长砚,姜姩,有朝一日,本宫定然会报仇雪恨!”
她要嫁的人是蛮国君王,已经年过五十,听闻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她就是去冲喜的。
一个正值妙龄的十六岁姑娘,嫁给个病秧老头,试问谁才愿意。
若那君王死了,她就要从君后沦落为他兄弟的侧妃,总之丈夫死了,就嫁给兄弟,兄弟死了就嫁儿子,一次次延续下去,实在让人恶心头皮发麻,蛮国习俗向来如此。
李稚雪骑着马赶来,她不能靠近和亲队伍,只能远远看着,不甘心凑近了高喊:“琳钰,你放心,这仇我替你报,豁出性命也替你报!”
花轿里的谢琳钰忽然睁开眼睛,她很想探出头看看,很想发出声音,却是被牢牢捆着。
只能悄无声息落泪。
***
欲亲王府。
“姑娘,今天终于能回府了,奴婢觉得比过年还高兴,”仙梧笑的眉眼弯弯,手上不停收拾着各种发簪首饰。
翠梧站在桌子边收拾着包袱,问道:“姑娘,奴婢准备了十几套冬衣,够不够?”
姜姩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眸中盛满了期待,怀里的暖手汤婆子取而代之的是小福猫儿。
这猫儿一到冬日就往她怀里钻,这是把自己当做了取暖工具呢。
她站起身,看了看圆桌上满满当当的衣服,提醒:“不用那么多,家里还有我的衣裳。”
翠梧:“好,那奴婢就带五套,王爷说只能在府里待五天。”
仙梧收拾好了东西,把几个精美小木盒子放进包袱里,拿了件绣着海棠花的大氅给她披上,“外面可冷了,姑娘多穿些。”
今天她十分开心,时隔七个多月可以回姜府了。
桑璇和翠梧上次冲进屋里,可是被打了十大板,半个月下不来床。
姜姩过后没理谢长砚,一句话也不说,谢长砚没了办法,只好答应给她一个心愿。
她可怜巴巴道:“我想回家。”
他便应下,终于在月底得以兑现了。
三主仆迈出屋子,翠梧仙梧都大包小包,活脱脱似把所有东西搬空了一般。
刚刚走到院子,就见谢长砚来了,他先是看了这些包袱。
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带那么多东西,是想一走了之?”
姜姩今天心情不错,没有给他冷脸瞧,回答:“没有,冬衣本来就厚,所以看着很多。”
谢长砚拉起她掩在大氅里的手,含笑道:“我送你回去,等五日后我来接你回家。”
姜姩点点头,她可不想再吵架了,不然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又丢掉。
王府外,江壹江肆赶来两辆马车,北风呼呼而过,似刀子一般刮得脸生疼。
桑璇屁颠屁颠赶来,总算没有误了时辰,她非常有眼力劲,没有往前头的马车凑,转而一溜烟跑到后一辆马车里。
翠梧仙梧激动万分,两人抱在一起,笑的见牙不见眼。
桑璇故作嫌弃道:“回个姜府而已,你俩怎么笑得跟个疯婆子一样。”
翠梧道:“你不懂。”
仙梧附和:“你不晓得我们有多高兴,反正你不懂,姜府就是我们的家。”
前头马车里,姜姩坐在窗户旁,时不时就撩开车帘看出去,眼眸亮晶晶的,唇角时不时勾起笑容。
时隔七个多月,终于可以回家了,还是光明正大的回去。
“高兴吗?”谢长砚凑了过来,从后背环住她的腰,整个人陷入他怀里。
许是心情好,她没有反抗,梨涡浅笑着点点头,“自然高兴,我能不能多住久一些?”
谢长砚思索一番,慕然绽放出一个坏笑,在她耳鬓厮磨,压低声音道:“好啊,那一夜六次,我就让你住到过完年。”
闻言,姜姩似乎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立马坐了起来。
捂住自己的衣领,虎视眈眈盯着他,道:“你休想,我……我住五天就五天。”
她在想,自己回到了姜府,不想出来也行,何必现在答应,她还不信了,回到自己的家,还能被他拉出来不成。
谢长砚又伸出手把她拉入怀中,宽敞的玄色大氅罩住,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上。
微低着脑袋,下巴抵在她发上,长叹一声,道:“时间可真快,都要过完今年了,明年我带你下江南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