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来迎接的,陈家四人没有与其他人见面,只是草草应付了一顿晚饭便随开始的那对夫妻去了客房。送葬人送的是“逝者”,不必与活人过多接触——这是规矩,也是礼貌,象征别离的人本就不讨喜,就别在家属脸上乱晃了。
客房位置清净,他们的大间旁边已经有人住进了,其中一间门口摆了几面大鼓。是主人家请的丧乐队。陈莲一行人负责的只是葬礼一部分,剩下的还需他们。
众人安顿下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陈祖母和陈松借着烛光打开了带来的箱子,只见数把木剑静静地躺在里面,剑身上各有一道暗红符文,几人上前各取了一把,露出了下面的杂物:几个长方形的木匣子,一堆被棉布包裹起来的瓶瓶罐罐。陈祖母从其中翻出四个黑色水囊,对几人扬了扬:“阴猿血你们先拿着,其他东西在另一个箱子里,莲,你自己取。”
陈莲点点头,打开旁边的箱子翻找,从几个不同的木匣中各自抽出十几张不同的符箓收好,又翻出一个小布袋拴在腰间——除了出任务的时候,他身上最多带点防身的武器。
没办法,自从陈家祠堂差点被自己那傻哥哥悄悄点着后,陈父便将“不许小孩在非必要情况下独自拿着这些危险物品”写进了族规,陈祖母也不能违背——那张聚火符就是她给的。
陈莲轻轻的将所有东西收好,一道清脆的鸟鸣传入耳中,眼前一道青影闪过,一只小巧的翠鸟停在了他的手臂上,它全身淡绿,只有双翅中央颜色较深,一双黄色的爪子正抓着他的手臂,张开全身羽毛使劲一抖,像一团绿色的线团。这种青锋鸟速度极快,又能在必要情况下进行短期休眠,经过训练后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传递信息和紧急求援它都能胜任。
什么?你说千里传音和相生玉符,抱歉,陈家只是小家族,拿不出来。
“它还是喜欢挨着你。”旁边的陈云一边笑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铁盒对着青锋鸟晃了晃,下一刻这家伙就出现在了陈云手上,熟练地用嘴夹住盖子边缘用力一抖,一只只黄色的肥长虫便出现在它的眼中。趁这小家伙正大快朵颐时,陈云轻轻的抚摸着它的羽毛,嘴里却抱怨着:“也就有吃的的时候时候亲我些,就因为训你的时候限了口吃的,二娃那心软,啥都分你一口你就叛变了?”
陈祖母一听,乐了:“那你把它让给陈莲,也省的二娃自己驯一只了。”
“别,它毛刚长齐我就养起,它没感情我有!”
青锋鸟感觉有人议论它,但它决定继续吃饭;陈莲听见他们提到他,但他决定继续面无表情。
小小的插曲后,众人继续收拾起东西,准备休息。陈松随口感叹道:“这次的‘逝者’很少见啊,豁达成他那样的妈也没见过多少吧。”“豁达的不少,但自己跑出来捉弄小辈的独他一份。”陈祖母随口答到。
“知道这些还不提醒后辈的也独你们一份吧。”陈莲哪里还猜不出他们早就知道那老头肚里的坏水,陈莲感觉自己被坑了,他决定继续面无表情。
陈莲正想吐槽两句,突然望向门口,涤尘后是提升身体素质全面的提升,现在他听到了,有人正向这边靠近。陈祖母笑道:“这次的‘逝者’确实少见,莲,出去迎客吧,他应该是找你的。”陈莲随手把剑立在墙角,从门口走出。
一道人影立在外面的黑暗中,正是白天那老翁,密密的皱纹勾勒出一张有些夸张的笑脸,只是暗淡的月色下显得不怀好意。
“小兄弟,陪我这将死之人来聊聊吧。”
陈莲走上前,有些犹豫的问道:“老人家,您现在在这是…”却见那老翁将手一挥:“想说啥说啥,我都不在乎,你还忌讳啥。”陈莲只好直接问道:“您不陪家人吗,虽然不好说,这是最后一夜了。”
“我会的,现在,我只想找个地方等日出。”老翁抬了抬左手的拐杖:“陪我走走吧。”说罢,老人慢慢向外走去,陈莲只好跟在其后。
两人进入了一边不大的院子,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个石桌和周围四个固定的石凳,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
“下午那些话吓到你了?”
“没有的事,老先生,我只是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是我这个老家伙竟然不怕死吗?”
“不敢,只是恕我直言,对死亡豁达的人其实我们也见过不少,他们大多数是放下了对死亡的恐惧,决定坦然面对。但您的态度不同,您似乎是将死亡视作一件重要的需要完成的事来面对。甚至有些…”
“好奇和兴趣,是吧。”
“……”
老人接上了话,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院子,那些在黑暗下模模糊糊的轮廓。
“我给你说。”老翁慢慢说道:“我年幼时常跟爹娘在这玩,说不上来是干什么,但常常一待就是一个下午。啊,那时这还种了不少花,很漂亮。”
“听起来不错。”
“但他们也在这死去。”老翁静静地说道,像是在说与他无关的事:“老汉在我十五岁那年疯了,他肉身在壮年,但魂在死去。我和我妈想他再多留些时日,便没有举行葬礼。”他走到石桌前,摸了摸冰冷的桌面,那有一条令人不安的裂缝:“我妈在这被他撞死。”
“啊?”
“我弟只有七岁,没拦住。当我赶回来时,我妈尸体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身黑烟的怪物,它把我爸撕碎了。”
陈莲眼神一凝——“尸变”,常人死后灵魂未能入得轮回,滞留人间便容易变成各种鬼怪,其中重掌肉身的是为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