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2 / 2)汉武:皓月烈阳首页

只见卫青笑得眉眼弯弯,像献宝一样从造型奇怪的口袋中掏出十枚钱:“二姐最近总说嘴巴里没味道,我想给她买些梅子干。”

他把钱给了卫子夫:“我的口袋不知道在哪里划破了,所以还是要麻烦阿姐帮我。”

卫子夫轻笑出声:“那我就等等我家的小大人吧。”

“嗯?”

“我本想一会儿就出去买给二姐的。”卫子夫感慨她和卫青想到一处:“晚上等你轮休,要不要和阿姐一起去?”

“好!”说罢,身后的马厩传来几声马鸣,卫青拎起木桶和卫子夫匆匆道了别,干劲十足地去喂了马。

平阳侯府新晋的小马奴貌似很喜欢这个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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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深秋,不是所有的落叶都会回家。不近人情的狂风卷过残败的枯黄,贴在雨水冲刷过的青石砖瓦。

对于生命而言,最是人间留不住。

最近一连几日都是赤色的日月,天有异象,不算年迈的帝王也似有所感,压下几声咳嗽,一旁服侍的春陀忙递上一杯热水。

刘启并未接过,只在瞄到奏帖上署名的“窦婴”二字时顿笔思索,向来让人看不穿的眸子更添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正思虑间,黄门来报太子求见,刘启微愣后柔和了眉眼,温声说宣时又不忘喝口热水。一切恰到好处,等门外的太子步履从容地迈进来时,他也润好了嗓子。

“儿臣见过父皇。”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抽条长身体的时候,精致宽大的衣袍衬得他有些清瘦,平日里一双摄人心魄的多情眼此刻微微下敛,亦让旁人猜不透想法。

待刘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刘启就示意想让他坐在一旁。太子并未入席,而是对黄门道了声宣,只见两个小黄门各自带着食盒走进。刘彻亲手接过一个放到皇帝面前的书案,又顺手夺了对方手中的毛笔,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拿出食盒中的药碗。

“父皇,您又忘记吃药了。”

刘启头疼地瞥向一旁,对服侍的黄门有些演戏般的责备:“你也不提醒提醒朕时辰。”

春陀立马接上皇帝的信号,弯着腰赔笑请罪:“都怪奴婢粗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罚。”

刘启这才回看一脸了然的儿子:“还是彻儿贴心。”

被点名的太子只好无奈地泄了气,随后摆手示意大黄门退至两侧,又摆好了另一个食盒:“父皇最近可觉得好些了?”

自己的身体永远自己最了解,他深知自己糟透的内里已无力回天,但刘启还是安慰了每日查药的太子一句:“好了许多。”

得到回答的少年轻笑一下,但其实天子皇家谁都听得出真假,也都只在自己的心里琢磨。

褐色的药汁盛在漆碗还未喝下,刘启就已经开始感觉舌腔发苦。他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太常换药也越来越频繁,最近更是苦出了新的程度,饶是以他这接近药罐子的体质也有些受不住。

正打算一鼓作气,一盘散着甜腻香气的糕点就被布在他的面前,刘启一时微怔。

“母后说这比蜜饯管用。”

刘彻乖乖跪坐到刘启身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手指贴上碗壁试了试药的温度。他看见父皇捏起一块糕点微微出神,后听见一句悠长的怀念与道谢。

似乎有了皇后亲手做的甜点,这份苦到作呕的药汤也失去了它磨人的效力,刘启虽不可避免地皱了眉头,但心中总是有一丝甜蜜的暖意支撑。上次吃到还是许久之前,那时的他好像也是被苦到不愿吃药。

“你母后的手艺一点都没变。”

他突然感慨,又发现身边的太子有些闷闷不乐,想起少年成婚已有一段日子,刘启起了些逗儿子的心思:“阿娇②的手艺比起你母后如何?”

“阿娇姐?”刘彻怀疑地看向父皇:“她还会做东西?”

自小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自是不会,父子俩也不是真的希望她下厨,刘启瞧着少年想象得满脸古怪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郁闷的太子杵着下巴:“父皇可别让姑母听见。”

待小黄门将东西都撤下去后,刘启也开始正色:“朕听阳信③说你前几日又跑出去了?”

没想到被亲姐如此迅速出卖的太子破天荒有了心虚的意味。

“不是说好只能在上林苑骑马吗?”

“那都是几年以前了父皇。”少年朝父亲的方向挪了挪:“那里对现在的彻儿来说太小了。”

“哦?父皇还没嫌小呢。”刘启嗔了他一眼,最后也是不忍心责怪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儿子,只好叹息一声:“宫外不安全。”

且不说七国之乱仍记忆犹新,现今藩王也不安生,母后窦家也开始蠢蠢欲动,匈奴依然横刀在上。太子乃是一国之本,他万不能让彻儿有一丝一毫的涉险,因此总是不放心他离开自己太远,尤其是他如今的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

“不准再偷溜出去了。”

“嗯,儿臣知道了。”

认识错误的少年埋头思索,没有注意到父皇卷起书案上的奏贴交给春陀。

“回去吧,”刘启敛了肃色,温柔取而代之:“今晚都到你母后宫中用膳吧。”

“好。”知晓皇帝有事要做的刘彻起身告退,殊不知父皇的目光始终跟着自己,就连他因兴奋小跑的两步也被刘启尽收眼底。无奈的老父亲颇为宠溺地摇头笑笑,但很快就眉头深锁又压下咳嗽。

春陀看在眼里,不可遏制的心酸让他研墨的手慢了几分,他跟在刘启身边已有数十年,是亲眼见证皇帝从一个临危受封的太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如今刘启病重却不好好休息,春陀每日跟着着急,只有太子来时才会松一口气。

“看见他刚刚往朕身边凑没有?”

蓦地,春陀听见皇帝如此问道,于是他也笑:“奴婢瞧到了,太子殿下这是服软呢。”

“他是拿捏准了,只要一撒娇,朕就生不起气来。”

说罢,皇帝自己沉默半晌。

许是岁月对有时限的人格外宽容,尘封的记忆匣子被轻轻弹开,仿佛很久以前的他也会用脸蹭上父皇宽大的袖袍,也会扑进母后温暖的臂弯。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他早已记不清楚。

“去长乐宫吧。”刘启说。

他只是忽然想见见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