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样子,真的不如他的口气那么严谨。一场戏,口风很紧很不错,可惜神态上终究是有弊病。
比起娘和师兄他们办案时候的样子,邢捕头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单纯地以为只要声音大,气量足,就能威慑住犯人。
这样,也真是轻瞧了我对捕快捉拿犯人的认知。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走到他们面前,假装有些慌乱。凭什么。
邢捕头果然退了一步。不去也行,把这个给我收拾了。
看着他那一脸自鸣得意的样子,老实说我真的很想赏他这个面子,毕竟曾听掌柜的说起过,邢捕头在七侠镇这么久以来,也保全了这一方的安宁,实在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还带着徒弟,实在不宜在此等关键时刻灭了他的威风。
不过,我今天的心情实在也不好,所以只能看他的好戏了。
你做梦,我现在就跟你去衙门,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了,走。我恨恨地往外客栈外走。
哎,不用了。邢捕头僵住不肯走。知县老爷太忙,咱不打扰知县老爷。
老白和掌柜的还有刚从后院走到大堂的大嘴连忙过来拉住我,惹祸的小六则一脸恐惧,无辜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大嘴把我拉到一边道,小郭,你这是干啥呀,你怎么净闯祸啊?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啊你呀。
老白攥住邢捕头在一旁劝道,邢捕头别生气啊,孩子脑子不好使。
秀才说,对对对,小郭本来也没啥错。
大概是这一刻,我才觉得有点委屈。
虽然之前我看着老邢装腔作势地教徒弟觉得有点好笑,也有点存心取笑捉弄的意思,可是却在秀才的一句话里,让我恍然发现,我在旁观者的眼里,成为了一场闹剧的主体。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妙,并且非常地气人。从小到大始终都没有人敢跟我大吼大叫过。就连名震四方的四大名捕们看见我,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我叫板,还这么明显地把我当做教学实验对象。
姑奶奶我不干了啦,走开。我委屈地扔掉手中一直握着的笤帚,转身推开大嘴冲进后院。
这是七侠镇二月份的天气,阳光温暖明媚。
后院的竹竿上还晒着昨天才洗的衣裳,一件是小贝的,一件是我,还有一件是秀才的。衣服已经有些干了,轻飘飘风一吹就动。
驴棚的那头驴大概是听到了我们的争吵,吓得蹲在墙角拿眼偷偷看我。
我趴在石磨上,歪着头看头上的天。
风中有桃花的馥郁香味传来,是早春的桃花,从隔壁院子里斜斜地伸过几桠花枝过来,淡粉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开得繁盛细密。
大嘴跟着我来到后院,趴在石磨的另一边安慰我。小郭,你就别生气了,都怪这小捕快不懂事,可人家毕竟是吃官家饭的人,虽然莽撞了点,但好歹是好面子的。你也别怨老邢,他总不能在自己徒弟面前跌份儿吧。
我没有听大嘴讲话,我只是在想那愣头愣脑的小捕快。
他莽撞得是非不分,好歹不辨,他又无辜得惊惶可怜。
他像我刚来七侠镇的时候一样,什么都不懂,勇敢而愚蠢地做着自以为对的事情,然后在面对事实真相的时候茫然失措,无辜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