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流病房的消毒管理远比普通病房更严格,别说家属了,连杨慧娴本人也不便进入,她到了ICU,也只能通过电话和守在层流病房的医生护士沟通。每听到一个坏消息,她的心情也跟着更沉重一些。
周四做完了当天的手术,杨慧娴便又上睡眠门诊开了些药。右佐匹克隆,又能抗焦虑,又能改善失眠。她不是因为吴汀兰出事后才开始服用这个药的,最初只是偶尔很晚睡不着觉时才会吃一粒,尽量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可是这些天让人焦虑的事情太多,不吃这药她可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第一次失眠,是那个在丈夫车上看到那盒西地那非的晚上。那晚天快天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次整宿的失眠,是她摸到了胸前的肿块。这些时日里,科里也不太平顺,年轻的管床大夫时不时就出点事情,她是科主任,最后还是需要她来善后。这次是她自己捅了娄子,闯了更大的祸。
杨慧娴每次去ICU的时候,会看到守在外面的吴母。看到医生这样“关心”自己的女儿,她能感受到吴母发自内心的感激。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心虚。虽说吴汀兰变成这样是她母亲用错剂量的原因,可在临床工作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医患纠纷她见过很多,医生好心办了“坏事”,被家属反咬一口的多了去了。
取完药回科室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招呼了妮娅准备一起回家。医生的工作服都挂在办公室入口处的挂架上,杨慧娴挂工作服时无意看到一件白大褂的口袋里有一盒“百忧解”,她有些吃惊,科里居然有医生需要吃这样的药。再看看那件白大褂的工作牌,她确定那是谢茗茗的。
杨慧娴心里一沉。谢茗茗平日里在科室里话很少,也不太参与科室的聚会。一起上手术的时候,她也会抱怨谢茗茗反应慢,术感差,每次手术做得不顺而对方又有些不在状态的样子都会让她恼火。有时候她语气稍微重一点,就看到谢茗茗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
那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姑娘。
她再一回想,推测谢茗茗多半是受了郝佳怡那件事的影响。打那之后,除了和患者以及家属必要的沟通外,她几乎没再听这个年轻大夫在科里说过话。
可郝佳怡的事情,谢茗茗作为主管医生还真没做错什么。都是异位妊娠保守治疗期间出了意外,她犯下的错误相较之下就严重的多了。也罢,敏感的人,活的都要比其他人更辛苦一些。都吃上百忧解了,空了和她聊聊天,好好地开解下她吧。
想到这里,杨慧娴又有几分自嘲,和对方聊什么呢?告诉她,她们现在同命相连吗?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吴汀兰入住ICU后,病情逐渐好转,在ICU待了六天后,她被转回了妇科病房。
杨慧娴这些天的忐忑不安也总算尘埃落地。每天查房时,看到萎靡不堪的吴汀兰,杨慧娴都会有些尴尬。她住的是单间病房,吴母带着孩子一起照顾她。每次要出病房前,吴母都会拉着杨慧娴的手,说感谢这些天她的照顾。母女俩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杨慧娴的心也不像先前那样一直七上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