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灵的手术定在周五。手术开始了，器械都已经进入腹腔了，可看着投在频幕上的腹腔器官，谢茗茗有些恍惚感。她明明已经参与过很多台这样的手术了，可是这一次，在主任有些不满地提点下，她才收回心神。当术中的患者是医生熟识的人，那种感觉到底是不太一样的。所以主任一直在和她们说，和患者要保持一点距离，特别是在情感上。如果自己的亲友生病了，也不要去当他们的主管医生。

巧灵既往做过开腹手术，腹腔粘连很严重，分离组织进行的并不顺利。杨慧娴在巧灵的卵巢上取了一块病灶组织做了快速冰冻检查，病检结果提示为腺癌。她离断了巧灵双侧的卵巢和输卵管，将其装入标本袋内后再取出腹腔，避免出现肿瘤细胞的进一步播散性转移。下面该切除大网膜了。大网膜铺在腹腔里，像一条桌布一样。由于大网膜的解剖界限并不清晰，贸然去操作，很容易损伤肠管。严凛夹起大网膜的一角，像抖桌布一样掀起了完整的大网膜，杨慧娴用电凝钩把被撑开的大网膜切成长条，挨个塞入标本袋中，逐个取出。

谢茗茗还是负责扶镜头，没有参与到实操的部分。到了科室两年多了，每次在术中，她都只参与这样无关紧要的部分，可即便就是这样简单的操作，她也不能让上级医生满意。她总是不能在第一时间领悟主刀要做什么，如何才能配合的更好。反观严凛，她参加工作的时间并不比自己长很多，可手术做得总是那么漂亮。由于手术都有分级管理制度，严凛还是主治医师，有些四级的手术她不能主刀，可她还是感觉，严凛的手术比科里一些工作多年的副主任医生要强。

大网膜已经被完整切掉了，镜头下的盆腔也愈发清晰。谢茗茗这才发现，巧灵腹腔内的病灶比CT上发现的还要多。这台手术生殖科的医生也参与了，她们已经从巧灵被摘除的卵巢中穿刺出18枚卵泡，准备在体外成熟后就做卵子冷冻。

谢茗茗忽然有些后悔，她好像不该给巧灵提生育力保存的事情。巧灵那样渴望活下去，一直都对未来充满着信心和希望。可是她的病情真的很糟，做这样的手术不过也就是为了减轻肿瘤负荷罢了。恶性肿瘤的治疗非常花钱，卵子的冷冻和后续的贮存也是一笔开销，还不能走医保，这会进一步增加巧灵的经济负担。

想到这些，谢茗茗有些懊恼。直到严凛提醒她把镜头后撤，她才回过神来。

手术结束后，巧灵被送回了病房。

这天晚上该谢茗茗值班，她在夜间查房时重点查看了今天术后患者的情况。几个术后患者的生命体征平稳，她检查过后便安心的离开了病房，她最后去的是巧玲的病房。

看到谢茗茗来了，巧灵冲她笑笑，可术后的疼痛和虚弱让她笑得有些勉强。谢茗茗一想到这次手术，巧灵又少了一些器官，感觉有些心酸。

这一晚难得的平静，没有收急诊患者，查完房后谢茗茗就坐下来写病历，察觉到有人进办公室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巧母把饼干和牛奶放到了谢茗茗的桌子上，像长辈在和孩子絮叨：“牛奶我是刚用热水烫过的，现在还是温的。这个苏打饼干，是养胃的。听巧灵说，你明天上午还要上两台手术，现在都已经忙了十几个小时了。先吃点热乎养胃的，然年早点休息吧。”

谢茗茗心中一热，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被人这样亲厚的对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