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先把手松了,男女有别,注意保持距离。”文朝低下头低声说,说完也不忘跟同学嬉皮笑脸的告别一下,才跟着文夕去报名。报完名后他就跑去宿舍找同学了,而文夕则悄悄的走出了校园。
一辆汽车从车站驶出来,车上只有文夕一个乘客,她一只手撑在了窗户上呆呆的望着窗外,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胡乱的飞舞着,仿佛像一个个巴掌一样抽打在她的脸,也不知是不是风沙迷了眼,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汽车在山峦中间的道路上行驶着,一直开着却怎么也绕不出这大山。她不忍再看到父母为钱而煎熬下去,小时候父母经常因为穷困而争吵,不是因为他们不爱彼此,只是生活实在太不如意,穷困压榨着他们的每一寸肌肤,身体上所承受了太多的苦楚,会产生很多的积怨,埋在心里,太多便也装不下,要么在身体里爆发,要么在身体外爆发。小时候她只能哭,可是她现在长大了,已经长的比母亲还要高,她怎能心安理得的呆在学校,而让母亲独自去承受那份煎熬。
文夕一直看着车窗外,路还是那条路,河还是那条河,可再不似以前那样美好,父亲的拖拉机就是从公路上掉落到河床上的,河床上的巨石溅起的不是雪白的水花,而是父亲鲜红的血液。鸭子们依旧在河里嬉戏着,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全变了。
文夕下了车后便一直低着头往家走,她不愿被别人瞧见,想要快点走到家里,可手上的被褥、背上的书包,却让她不得不放慢脚步。烈日已经到头顶,耀眼的让人不敢看它一眼,乡间的小道上没有一个人影,一只狗拦在道路中间,看到文夕,便对着她汪汪叫,似乎在阻止她往前进,文夕没有理睬,就这么低着头的往家走。狗叫的更起劲了,文夕越过狗继续往前走,嘴里喃喃的说:“难道连你都觉得我不该回来吗?”狗见文夕不理,便达拉着尾巴走了。
回到家,母亲正在家门口的菜地里赶鸡,这些鸡总有办法从鸡窝里逃出来,鸡窝里光秃秃的没点生气,而菜园则不一样,黄瓜、豆角、丝瓜,番茄一个个都被竹竿子给支了起来,藤曼绕着竹竿向上爬,根部则是一片阴凉,越狱出来的鸡最喜欢往里钻,即凉爽又有美食吃。鸡儿们像捉迷藏似的在竹竿搭的菜架子下穿梭着,母亲在东奔西跑的追赶着,嘴里不时的骂出句脏话,鸡儿们肯定是听不懂,但她也愿意骂,至少心情舒畅了。文夕放下了身上的行李,下了菜园,在菜园边的竹林里拾起根竹梢子,帮着母亲赶起来。清芳看着女儿回来了,心里一惊,慌忙问道:“怎么回来啦?”
“我没报名。”这四个字从文夕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简明扼要,却又是那样的让人心痛。
“怎么,钱丢了。”清芳立在了那,两眼紧盯着女儿。
“我不想上了,所以我没报。”文夕说话时没有看母亲,而是看着那群东奔西跑的鸡,眼里充满了哀怜。
“怎么就不上了,走回家跟你爸说去。”清芳扔掉了手了的竹梢子,走到女儿身边拉着她往屋里走,文夕就这么任由母亲拖拽着,母亲往哪她便往哪?
生发正躺在房里睡觉,其实他跟本就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他多希望自己吃完了,就能睡着了,而不是躺在那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可他又不得不想,家里的困境摆在那,他人虽躺在了床上,可也不能不管不顾,任由媳妇一人操持着,他虽干不了活,可是他得想主意,这么多天来他想了一堆可楞是没拿出个主意来,他想让女儿辍学,可内心终究是不忍。今天孩子们都去上学了,他又开始煎熬了,这破砖破瓦先不说,就孩子们以后的学费,就让这个家够呛的,要是他这腿好不利索了,那更是没了办法,这般的煎熬让他更睡不着了。
外面的响动,让生发停止了思考,妻子和女儿走进房间,他半靠着坐起来,向女儿问道:“文夕,怎么回来啦?”
“爸,我没报名,上学期考的不好,上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我不想上了。”文夕说出了她早已准备好的理由。
“怎么突然就不想上了呢?”生发问道。
“爸,我想去打工,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不如现在就出去。”
生发沉默了,女儿的这个决定正中了他的下怀,他难以启齿的话,女儿帮着说出来了,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他没有做过多的思考,便说:“不想上,那就不上了。”
父亲的话就像是个印章,往上一按,事情便就尘埃落定了,文夕“嗯”了一声。
生发又说:“不上了,打算去哪呢?”
文夕楞在了那,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她该如何走出去,单打独斗她怕是不敢,村里也有比她大的女孩子出去打工,可是她们每回回来,都打扮的妖艳无比,母亲常说她们干的事不正经,她肯定不愿和她们一样。
沉默,谁也没说话,许久清芳开口道:“听说现在有专门送人出去的学校,我上街去打听打听。”清芳不愿女儿辍学,可自己却没半点能力,她没上过几年学,半辈子就这么困守在了家里,万事都听丈夫的,现在她仿佛看到了女儿的未来,不上学,还能有什么样的未来呢?嫁个糙汉,生儿育女,围着个锅碗瓢盆便就是一辈子。清芳不愿女儿像她一样呆在农村里,即使书不读了,也得为她谋个更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