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从堂屋走出去,外面下着大雨,堂屋内正下着小雨,暴雨水打到她的脸上,她才想起是来堂屋接雨水的,又折返的往堂屋走去,刚进堂屋母亲就从房里出来了,文夕躲避母亲的目光,赶忙将盆放到漏雨的地方,雨水落在空陶瓷盆里发出“铛铛”的刺耳声。文夕起身看见母亲正呆呆的望着屋外的大雨,短短的头发蓬乱的竖在头上,看上去像是一堆枯草,身上那件陈旧的雪纺衫遮不住骨瘦嶙峋的身材,又粗又大手见不到了一点肉,凹陷的脸狭在黑夜里让人看了不惊有些害怕。文夕从没见过母亲如此消瘦过,身体像是被洗劫了一遍,浑身上下只剩下副空架子。其实文夕也好不到哪去,除了那张婴儿肥的脸可以骗人之外,身上也是那根根分明的肋骨,裤子已经短了一大截了,裤腰都快扣不上了,本想着开学让母亲买两件新的,现在她怕是不会再提了。
文夕轻声的唤道:“妈,去吃饭吧,菜都凉了。”
清芳回过了神看向女儿,她的眼神就如她的身体一样空洞洞的,轻声问道:“你们吃过没。”
“吃过了,你快去吃吧,菜都冷了。”
清芳走在了女儿的前面,外面依旧下着大雨,两人跑到了灶间,文朝正在那码着大雨之前抢救回来的干柴。
吃完饭清芳让孩子们都洗洗回房去了,文朝回到房间就在那赶作业,文夕没了精神直接回屋睡觉去了。文朝见文夕没到他房间来写作业,就隔着墙壁唤道:“文夕,你作业写完了吗,开学没几天啦!”
文夕回道:“我今天不想写了。”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软绵无力,像是生了场大病。她坐到了床上打开了那本已经看了几遍的《骆驼祥子》,父母的话像锥子一样刺在了心上,书上的字她一个也没有看进去。文朝、文夕的房间顶上没有隔板,只有一张大大的油布,横跨在两个房间的顶上,此时上面正“吧嗒、吧嗒”的响着滴水声,陈长而又悠远,以前文夕会听着滴水声跟着后面打节奏,像是一曲美妙的音乐,可今天的声音是那样的难听,像是在嘲弄,嘲弄这个家的穷苦。文夕合上书,熄了灯,父母的话一便一遍的在耳边回响着,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来。辍学似乎成了她唯一的选择,如果辍学,那她是否就只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像母亲、像大姑,她不想过这样的一生,更不想将来她的孩子也如她生活的这般穷困,文夕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想的脑子发涨而感觉难忍时,她才停止遐想,许久以后她才入睡。
母亲笑嘻嘻的站在文夕面前,手里捧了个血淋淋的肾笑嘻嘻的说:“文夕咱们家有钱了,看到没好多好多钱!”“啊”一声尖叫,文夕醒了,满身是汗,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听着屋外哗哗的大雨声,文夕才确定刚刚只是个梦而已,“梦,还好只是梦。”她喃喃着没敢再睡,怕一闭上眼噩梦继续。油布上除了滴水声,又加入了新的声音,老鼠在油布上奔跑着,跑的很快,像是有东西在追它,猛然间声音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响动,文夕不知它是被抓,还是逃回窝里。蚊子在帐子外“嗡嗡”的叫着,这一晚上它似乎一直都守在这等待着能咬上一口。
下了一夜的雨,到早晨才停下来,暴雨既能遮盖天空亦能洗礼天空,雨后的天,变的更高更阔,家里的这场暴风雨也需要有人遮过去,过去了便就好了。
开学的日子很快到了,文朝早早的起床,昨晚他就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好了,文夕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踌躇不前,行李理了一遍又一遍。文朝等不及走进了文夕的房间说:“文夕,你快点,你看外面的太阳都快升到半空了,你再磨叽,我就先走了。”
文夕没看到太阳,她的房间朝北,屋后是一片竹林,茂密的竹林将屋后遮的密不透光,她看不到那炽热的阳光,只看到了竹林下的一片阴郁。她没好气的回答道:“我没叫你等我,你要想走,你就先走。”
文夕的话并没有气走文朝,反而让文朝服了软,他上前将文夕的被子折叠好装进袋子里,顺手拎了出去,出去前不忘说了句:“快点啊,不然呆会可没人帮你拎行李了。”
清芳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到了堂屋喊道:“文夕,文夕。”
文夕赶忙应道:“妈,我在房间。”清芳走进女儿的房间将手上的一摞钱递到了女儿的眼前:“学费,总共6000,多出的钱是生活费,生活费得省着点。”
文夕看着那打红票子,恍惚间像看到了血,她惊恐的问道:“妈这钱哪来的。”
清芳有些莫名奇妙,但她还是回答了女儿的问题:“你爸出院回来,你爷爷奶奶拿过来的呀!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啦!”文夕没有说话,她好想伸手撩开母亲的衣服,看看她是否完好无缺,清芳见女儿没回答继续说:“你把钱藏好了,帮文朝把学费交了,那小子顽皮,妈不放心,拿着,快点啊!”清芳见女儿没动,便催促着。文夕接过钱,厚厚的一沓,她数了数将钱分成两份。两份,这么多年来家里永远都要同时准备两份,若将来他们都上了大学这两份又得要多厚呢?现在父亲躺在了那······文夕还未能想下去,便被母亲催着出了门。
充满朝气的校园里人来人往,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文朝一进门就碰到老同学,两人就站在那热聊起来。
文夕等的不耐烦说:“文朝,先去把名给报了。”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扯着文朝的衣服往前拉。
“文夕,你再拽我衣服,我可生气啦!”文朝现在足足比文夕高了一个脑袋,看文夕就像看个小孩,眼瞧着被比自己大几分钟的小孩拽着走,他觉得脸都丢光了。
文夕靠近文朝轻声且带有命令似的说:“把名报完了,你想让我拽你我都不会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