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晖就当没听见,穿好衣服鞋袜,对镜梳头。
“你怎么都不知道安慰人的。”
唐易瑶泪都快出来了。
许元晖心道你还需要安慰?他衣服绳子系好,芙蓉冠子午簪插毕,提起衣帽架旁道拂尘,迈步往外走。
不好,腿上好像绑了千斤铅,一步也腾挪不了。
“这位小唐女侠,能否松松您的胳膊,让贫道挪挪步子?”
许元晖心焦无比,按照原先的计划,他现在得马上去燕王府找烈云郡主,一旦有什么差池,给封兰桡的许诺就无以为继。
霍家寨的女子非同以往,必须得找个足够有仁心的人来主持大局。
烈云郡主是唯一的破局之法,正如许元晖所说。
权位,恻隐之心,只有烈云郡主才具备。
然而唐易瑶哪管得了其他,她死死抱着许元晖的小腿,抓住救命稻草,“道长你来去如风,我却备受掣肘,不行,万万不行,你想走?没门,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是道士,独来独往的。”
许元晖扶额,“你快放开。”
“你一个人多孤单啊,得有个人陪着吧?我会做饭刷碗……”
“我一个人多自由。”
许元晖没了耐心,拖着步子,唐易瑶跟着他步伐在地上拖行,即便如此也不松胳膊。
“我不管,就不放,臭道士!”
唐易瑶死皮赖脸,许元晖彻底无语了。
“以前也有个人叫我臭道士。”
许元晖无端回想起来。
“后来呢?”
“后来她去了大漠,找到了自己的阿娘,自由自在,不想着嫁娶,也不想着我。”
许元晖舒眉而笑,似乎触及了心底温暖的一隅过往。
那丝光亮转瞬即逝,反复提醒着许元晖,大道无情,不可眷恋儿女情长。
可唐易瑶就像没听到似的,“我才不会,我要是有喜欢的人,我就一直粘着他,让他再也离不了我,满心满眼只有我。”
许元晖拗不过她,拂尘一撇,“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哪儿?”
唐易瑶猛地站起,掸去身上灰,亦步亦趋地追上了已经走到门口的许元晖。
来不及和苏朝歌与许澜夜告别了……许元晖戴上来时的斗笠,牵着那头小驴,站到了积雪院门口的柏树旁。
山风徐徐,吹动斗笠系在下巴处的丝绳,许元晖悠悠转眸。
“燕王府。”
含章院的打麦场用来打斗刚好。
四周全是山坡,唯有此处是一片平地,风吹细沙,烟岚笼罩,斜阳照来,晨旭正好。
背阴处的雪还没化,化雪天尤其冷,岩壁上一排冰溜子,森然寒气,侵入四肢百骸。
饶是如此,众人也聚成一团不愿散开,无不瑟缩着身子,伸手呵气,搓手焐热。
他们无比期待接下来的这一战,是因为这一战背后代表的,不仅仅是孙罗睺和许澜夜的打斗。
而是两种人。
孙罗睺代表着整个霍家寨最顽固的人,他们厌恶官府,跟着霍晏楚这么一面旗帜,一辈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许澜夜适时下船,靠着一身本事安身立命,让很多本就蠢蠢欲动之人心向往之。
坐班,比当土匪和种地都体面和轻松。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地的问题。
如果有地,没人愿意当土匪,哪怕闲时务农战时作战,成为大周府兵役夫之一他们也都接受。
孙罗睺放低底盘,伸出双拳,大叫一声朝许澜夜走来。
众人鼓掌喝彩,许澜夜置若罔闻,偏身一扭,躲过攻势。
孙罗睺带来的一阵风吹过许澜夜,他别在耳后的碎发掉落在额头前,那双桃花眼眯着,似胜券在握,手腕一扭,巧劲儿击中孙罗睺的腰。
被戳中的孙罗睺一个趔趄,那是自己的软肋,许澜夜不仅击中,还那么狠。
孙罗睺啐了一口,“再来!”
两人反复打了几十个回合,许澜夜死死压制住孙罗睺,锋芒毕露的拳头就像打在棉花上,许澜夜自有一套功法,脚步轻快,移形换影,孙罗睺像他的掌中之物。
没有谁能容忍被这么玩来玩去,孙罗睺在数次被弹脑门后直接起了火,抡起拳头就找许澜夜的面门挥。
许澜夜反应奇快,弓下身,拽住对方胳膊,趁势来了个过肩摔。
孙罗睺四脚朝天,连连叫唤,不服不行,“许帅,这么多年,还是不改往日雄风,我孙罗睺,心服口服。”
“澜夜这么厉害?不如和我比试比试。”
霍晏楚背手自人群中走出,这可是霍家寨大当家啊。
众人原先的起哄转瞬变得鸦雀无声,无比期待接下来的恶战。
霍许二人年纪相仿,身量相似,都是宽肩窄腰,人高马大,不说别的,比孙罗睺这样的幽州汉还要高半个头。
霍晏楚年少继位,豪侠心性是出了名的。
所以就导致了一种错觉——很多人以为他的功夫并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