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醴也忿忿不平,道:“这张悦,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太后对他十分信赖,六相中,最器重的便是他,他成日说他儿子起琰清朗儒雅,最是难得,哄骗母亲将表姐配给了他!谁知道,张起琰背后竟然是这么个德行!”
小缘也跟着骂道:“呸,什么儒雅公子,只不过是个狂妄蠢材罢了!”
张起琰,原来是他,小时候带着“黑白无常”欺负自己和哥哥的那个小子!一清心里对他又有了几分厌恶。
“他不止蠢,还瞎,又丑!”一清附和道,仿佛今日之事,也是为她小时候出了一口气,也神清气爽起来。
三人目光一对,都觉得甚是有理,又都笑起来。
笑毕,承醴看着周围,问小缘道:“你可认识这是哪里?”
小缘是宫中婢女,对渭安州的街巷也十分不熟悉,摇了摇头,转向一清。
一清赶忙摆手道:“我不知道啊,我也不认得,我很少出门的。”
承醴愁道:“那怎么办?马车还在月鹤坊后院等着我们吧。小缘,你还记得回去的路么?”
小缘刚才只顾跟着公主往前疾走,也未留意周遭路径,只得摇了摇头。
“认不得路没关系,我们可以问嘛。月鹤坊那么有名的地方,应该许多人都知道。”一清看了一眼周围的商户,说道。
“就你机灵!”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清回头一看,惊喜道:“果然是你,辛哥哥!我刚在月鹤坊好似看到了你,却又不确定!原来真的是你!”
辛祁子点了点头,眼里含着笑意,他身旁还有两人,小五、和刚才被张起琰骚扰的康旋舞姬,她在舞衣外套上了裘皮外衣,妆容清丽,近看更显明媚动人。
“禺知蟾谢过公子,多谢公子为我解围。”舞姬不待引荐,便对承醴作了一礼。
“禺知蟾?”承醴问道,眼神颇有疑问。
“是,蟾蜍的蟾。诸位叫我蟾儿便好。”
“你客气啦。并非是我为你解围,为你解围的是这位公子。”承醴说罢,看着小五,脸上似有红晕。
一清赶紧一一引荐了,众人自报了身份,小五自称是洛川表弟,承醴未隐瞒自己公主的身份,众人一听,又一一行了礼。
一清问道:“辛哥哥为何你会在此?”
辛祁子内心无奈,自从一清与箫绰遇袭以来,他便时常跟在她身边,所以他出现在此处,便是因为一清。这几个月以来,他每隔一日,便上黎雾山助箫绰修行,其余时候基本都守在一清身旁,可此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辛祈子只得道:“我听说康旋舞惊艳,所以来此一观。不想你也来了。”
对康旋舞,一清十分赞赏,拉着禺知蟾看了又看,看半天也没看出她的小身板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为何可以旋转千匝万周而不会头晕目眩。
小缘提醒她道:“你这盯着人看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都把禺知姑娘看脸红了。”一清自知失礼,放下了禺知蟾的手。
辛祈子道:“你们不用回去找马车了,乐鹤坊人多眼杂,今日你们又在众人面前露了脸,难保不被认出来。一会你们便到码头旁去,我与小五回去,让车夫将马车赶到此处。”
一清奇道:“那你们追着我们出来,就只为了说这个啊?”
辛祁子笑道:“谁追你了?是禺知姑娘一定要向公主道谢,受洛川之托,我与小五便陪她一起。”
承醴急道:“你们要回去了?”
辛祈子欠身拱手道:“是,公主可还有吩咐。”
“不,我……”承醴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小缘毕竟从小便跟在承醴身边,看承醴情态,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向小五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否则公主早被那张起琰冒犯了,小缘回宫恐怕要被打死了。多谢公子,救了公主,也救了小缘一命。小缘无以为报,今日匆忙,只愿三日后公子能赏面,略备薄酒一杯,正式向公子道谢。”
小五被小缘突然的邀约弄得十分面红,结结巴巴道:“小缘姑娘言重了,小五不过是……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不足挂齿。”
“救命之恩,重于泰山,公子却说不足挂齿,是说小缘的命薄了。”小缘站在小五面前,不依不饶。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说定了,三日后,还在此处见面,如何?”小缘趁热打铁,要把碰面的日子定下来。
“好。”小五不知应该如何应对,只得应承。
小缘松了一口气,退回了公主的身边,承醴眼里的笑意掩饰不住,面上却故作平静。
辛祁子、小五、禺知蟾告别承醴等人后朝月鹤坊的方向走去。小缘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承醴,故意捏着腔调道:“这人都走远了,殿下还有话待三日后再说好了。”
承醴脸一红,斥道:“三日后是你约的,你去说好了,我又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殿下当真不去?”小缘故意斜着眼睛看着承醴。
一清冷清惯了,见到热闹便想凑上一凑,她还不明二人对话的深意,抢白道:“我去我去,她不去我去,小缘你一定记得要先来家里下个帖子,我便可以出门了。”
小缘噗呲一笑,道:“你我都去,就咱们正主儿不去,那可不乱了套了吗?”说完,眼珠儿朝承醴溜了两溜,一清情事未算开窍,看得也是懵懵懂懂,不明就里。
“你个刁丫头,少编排我!”承醴见小缘越发放肆,不由得气恼,扬起手便作势要打,掌心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小缘的背上,似是挠痒痒一般。
“你说,禺知姑娘三日后,会不会也来啊。”一清似乎自言自语道,比起小五,她倒更想见到禺知蟾,她的康旋舞这是旋进了一清的心里,喜欢得不行。
“我和你打赌,她一定会来!”承醴正色道。
“为何你这么确定?”一清疑惑,她从刚才的对话中,并没有听出禺知蟾有这个意思。
小缘在承醴身边多年,自然明白承醴的意思:“今日解她围的是小五公子,她却一定要前来向公主道谢。你难道就不怀疑她是有结交之意?”
“为何有结交之意,我们都换了男子服饰,她事先也并不知道承醴的身份啊。”
承醴接着小缘的话道:“我们虽着了男子服饰,但我们三人身形相较男子,要瘦小多了,有些宾客也应猜到了我们是女子。况月鹤坊中,来来往往的都是贵族豪富,这里的舞姬眼色可比你要强多了。你看今日她被张起琰拉住,却并不敢十分反抗,证明她是知道张起琰身份的。一个能让张起琰惧怕的年轻女子,我不信她会猜不出是谁。所以方才我也不隐瞒我公主的身份了。”
“原来如此。”一清心下不由得佩服,毕竟长在君王家,思虑比自己这等山野小民要周全多了,“所以因为你的公主身份,所以她极力想要结交。”
“我猜是此缘故。”承醴说道,但她心里忧的是,恐怕其更大的原因,应该是禺知蟾泗康人的身份。近年来东嵊、泗康边境堪忧,泗康若想要行一些非常手段,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此事并无定论,自己目前也只能确认她的结交之意,或许她只是想通过自己得到君王家的赏识扬名天下,也未可知。她也不纠结于此,笑着对一清道:“你赌是不赌?”
一清赶紧摇头,道:“自然不赌,你们说得头头是道,我还跟你们打赌,那岂不是输定了!再说了,你是公主,什么都输得起,我若输了,可什么都赔不起。”
“赔不起?谁不知你夫家是渭安州的大豪富,我要什么你赔不起啊!”承醴最喜一清的率真,总是不忘逗她一逗。
“可那是师父家的钱,又不是我的。”一清道。
“哎,你做了箫七夫人,那箫七郎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了吗?”小缘也跟着附和道。
“是吗?”师父的母亲近日来与她讲述各种女子的规矩,却并未提到此话,“我以为,成了夫妻,师父便永远不离开我了,不曾想,还有这等好处!”
“夫妻二人本是一体,你们若成了婚,吃在一处,睡在一处,自然他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他的。”小缘接口道,此话一出,又觉得过于轻浮了点,幸好没被旁人听了去,承醴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斥道:“哪里学的这些混话!”斥责完又笑着看一清,并未真的着怒。一清聪慧伶俐,就是男女情事,好像较常人要懵懂许多。公主不禁为箫绰发愁,嘴上却仍旧打趣:“如若以后箫七郎对你抠门儿,你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小缘不由得笑出了声音。
“夫妻本是一体。”一清反复嚼味着这句话,冥思苦想也悟不出什么道理来。
三人又说笑了一刻,马车便已经来了,停在了面前,各自归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