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康旋舞(1 / 2)驱妖令首页

箫宅得到箫绰已上黎雾山的消息后,也曾疑心过,待三日后箫续便启程上山,见箫绰在清渪居中安好无恙,只是面色苍白了些,箫续才放心下山,回宅里禀明了父母。

对于师父的突然离开,一清虽十分不解,但本与师父说好离开的日子也差得不多,故心里虽有不悦,但箫母对她十分照拂,日日让庖屋单独为她准备喜爱的吃食,她在箫宅算是过了一段时间舒坦日子,此事也就暂时搁在心里。

箫母对一清虽是十分照拂,却也并未放松管束,除了亲自教授她诗书礼仪外,对其行踪的限制也较为严苛,除了南施公主的邀约不能拒绝外,一清并无其他出门的机会。

几个月后的一日又得了公主的邀约,一清换了衣服便出了门,出门后,她脚下如生风一般,左拐右弯的就把连北与紫燕甩得远远的了。一清倒也没有不愿意让箫母发现的秘密,只是连北与紫燕在身边,总是不断提醒她规矩,实在是聒噪,玩得也不尽兴。

刚到约好的街口,一清就见一辆圆顶四乘马车,车身宽大精美,便是公主坐骑。一清刚走近马车,帘子便已打开,两个俏丽的公子正看着她,笑眼盈盈。

一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其中一个俏公子给拉上了车,声音清脆:“你大胆,竟然让公主等你!”说完,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一清这才认出来,这人竟是小缘,另一人自然就是南施公主。

“公主,你今日怎么这幅男子装扮?”一清疑惑道。

“你不成日都是男子装扮嘛!”公主反驳她。

“我不一样,我从小就这么穿,都习惯了,换成姑娘的衣裳,我反倒不习惯。”一清说道,她看着公主这身装扮,实在不习惯,不由得也摸了摸自己头发,道:“我还是喜欢公主你穿女子的衣裳。”

“今日我们去的地方,若穿女子衣裳有诸多不便。”小缘笑着补充道,“我们今日就得扮作三个翩翩少年郎!”

“为什么?我们要去什么地方?”一清细长的眼瞪得几乎成一个圆,十分不解。

公主和小缘都不答她,只看着她,嘴里抿着笑。小缘隔着帘子,对车夫说:“走吧。”

车夫叱了一声“驾!”马车开始起步,行了约莫一刻钟,车便停了下来,看来是到了。一名清秀仆僮打起了帘子,另一名高个仆僮在另一旁,躬身而立,左手向前平举着,公主借着他的胳膊扶了一把,跃下了车,紧跟着,一清、小缘也跟了下来。一个面色菜黄的仆僮看准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像一包灿烂的咸菜:“小的在此处等候几位公子多时了,公子可算来了。”

小缘昂着首,挺着胸,清了清嗓子,突然又觉得挺过头了,把挺出去的胸脯又缩回了许多,面色一红,道:“我们要的座儿可留好了。”

那菜黄仆僮躬着身子,不住地点头:“放心吧,小的留的可是最好的位置。正对着台子,舞姬脸上有几颗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公主心内厌恶他这说辞,自己来此为的是欣赏舞姬的舞技,乐姬的琴艺,又不是那好色淫恶之徒,看清舞姬面上的痣做什么。她眉头一皱,只隐忍不说。

那菜黄仆僮却十分敏锐,见这位清秀公子面上不悦,虽不知是自己哪一句话出了纰漏,却也很快住了口,只躬身将客人往里引。进门前,一清抬头注意到头顶门匾上的三个大字“月鹤坊”。

入了坊门,那菜黄仆僮将一行三人引给一名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那小女子面色稚嫩,但门路娴熟得很,带着三人穿过人群,很快在二楼落了座。

果然如那菜黄脸仆僮所说,这确实是个好位置,此处是二楼尽头的一处雅座,远离步梯,来往之人的脚步声、谈话声只不过隐约而已,雅座之间均用屏风相隔,既通风又私隐。最妙的是,此座确实是最靠近华台的,倒不一定能看清舞姬脸上的痣,但舞姿定能尽收眼里。

坊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公主刚才的愠气早已消得一干二净,兴致勃勃地拉着一清的手说道:“这月鹤坊是渭安州里最繁华的一处乐坊,有最出色的舞伎歌伎,每日都有许多王公贵族、豪富商贾聚集在此,听说这里除了乐籍官伎外,还有很多民间艺人慕名而来,挂名于此,为的就是能得到贵族赏识,扬名天下。”

一清被眼前的热闹迷住了眼,公主说一句,她便点一次头,她只觉得此处与清渪居的冷清一比,真可谓是人间天堂,若是师父也能一起来便好了,不知师父是否也见过这千姿万色之所。

刚才带路的姑娘从屏风后绕了过来,与小缘低语了几句,又退下了,不一会,两名妆容素净的女子送来了蜜饯、点心、柑橘等吃食。

小缘道:“殿下……承醴,康旋舞快开始了。”出门在外,为行动方便,公主叮嘱小缘和一清都直呼其名。

“康旋舞?”一清奇道。

“是,康旋舞。”承醴说道,“据说前段时间乐鹤坊来了几名泗康国的舞姬,最擅长康旋舞,这舞与我东嵊舞的轻柔不一样,舞者在一尺圆毯上起舞,动作大开大合,舞蹈的地方虽然局促,但却不影响舞者的发挥,见过之人都赞叹不已。”

“都道王宫中有天下技艺最精湛的舞姬,难道没有人会作这康旋舞?为何要到月鹤坊来看?”一清疑惑道。

“你有所不知,自古以来,我东嵊舞蹈最受世人喜爱,泗康、南召两地也都有舞者来我东嵊求学舞蹈技艺,这康旋舞还是第一支在东嵊被广为称赞的外族舞蹈。宫中也还没有会作康旋舞的舞者。要看,还非得来这月鹤坊不可。”

“原来如此。”一清点点头,朝楼下扫了一眼,楼下宾客均已落座,乐师也都还歇着,宾客们还在互相攀谈,一清回头又问:“这乐坊客人里也有很多女子,为何我们要装扮成男子模样?”

承醴凑近一清的耳朵,轻声道:“现在泗康频频骚扰东嵊边境,普通百姓也就算了,要是我一国公主,还大摇大摆地来看泗康人的舞蹈,总归是不太好。太后知道了,也会不悦的。”说完,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一清十分会意,用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回应,二人相视一笑。

突然,宾客周边的灯烛被灭,华台四周亮了起来,宾客都收了声音,只盯着台上看,只见两名舞姬已在台上,裹着皂丝布头巾,半纱遮面,身着绯丝布袍、绿绫浑裆裤,踩着赤皮靴,二人脚下果然各有一尺圆毯。二人腰肢柔软,作苍虬状,幕后鼓声响起,二人也随着鼓声舞动起来,各式动作苍劲有力,确与东嵊舞十分不同,尽显女子的力量之美。

突然,幕后的鼓点越来越急切,舞姬也开始旋转,鼓点越密,旋转越快,最后鼓点竟似夏日骤雨,连绵不绝,舞姬旋转也似落叶飘摇,不知尽处,台下的掌声阵阵爆发。

一清等人也禁不住站了起来,口中直叫好。

骤雨终缓,舞姬的旋转也渐渐地慢下来,越慢身体越伏低向地面,鼓点停止时,两名舞姬也停止了动作,又用苍虬之姿结束了整支舞。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舞毕,两名舞姬向宾客行礼,要退下台去,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其中一名舞姬,一名高胖的男子醉气熏熏,喷着酒气道:“姑娘,我看你这舞妙得很,可否教我一教。”说完,便学着舞姬的样子舞动起来,他又胖又壮,动作也十分笨拙,舞动的样子十分滑稽,台下宾客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那男子踉跄着使了一把力,把手里的酒壶朝着台下扔了出去。众人惊呼着都躲了过去,好几人身上被撒上了酒,但好似又都碍于男子身份,也隐忍不发。

那男子见台下笑止住了,高兴了起来,又扯着舞姬的手扭了起来,那名舞姬面色为难,细小的手腕怎么扯都扯不过那高壮男子,手被捏住的地方明显红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另一女子急急走上华台,一手拉住舞姬,一手拉住高胖男子的手腕,劝解道:“起琰公子,一舞刚毕,禺知娘子也累了,待会再教公子如何?”

那高胖男子手一甩,斥出了满腔的酒气:“何必要待会,我兴致正盛,你别来扰我,我又不会吃了禺知娘子,只是让她教教我,又有何不妥!”那高胖男子壮实有力,劝解女子顿时被甩倒在地,突然,一个黑影飞到了台上,一脚踢向那高胖男子的膝盖,男子吃痛,重重地跪了下来,手上的力道也松了,那舞姬趁机甩脱了他的手,过来扶劝解的女子。黑影落地站定,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丰神俊采,剑眉斜飞,英气逼人,一清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日只身闯入天盛堂文素石室的那只金羽镰翅鸟,伸手去拉承醴,道:“那人我见过!”手却拉了个空,一清转头一看,哪里有承醴和小缘的影子。

小五站定后,问那劝解女子:“洛川,你没事吧?”

洛川已被舞姬扶起,向小五摇了摇头。

高胖男子吃了亏,岂肯善罢甘休,跛着个腿,就要向小五扑来,小五向右一闪,高胖男子一个不慎,冲到了台下,脸重重摔在了地上,宾客中爆发出一阵轰笑来。

高胖男子脸上挂不住,脸胀得通红,恼羞成怒,站起来就要往华台上爬。

“张起琰!”人群中响起一声清脆,一身着华服的清秀公子,正站在那高胖男子的身后,一清一看,这不是承醴又是谁。

高胖男子听有人直唤其名,气不打一处来,回头见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更是火上加火,一巴掌就朝公主扇过去!

一清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人壮得跟头牛一样,这一巴掌下去,自然没有承醴好受的,可是自己在二楼,着实不能为她挡上这一巴掌。承醴也下意识的捂住了头,可这一巴掌好像就停留在了半空,没有如预期般落在自己的脸上。

承醴睁开眼睛,只见小五已死死扣住了张起琰扬在半空的手,任他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小缘被吓得不轻,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张起琰怒斥道:“张起琰,你眼瞎了吗!我家公子你也敢打!”

张起琰被扣死了手腕,正疼得呲牙咧嘴,听这一句话,忍不住歪了头再去看承醴,这一看不得了,脑子里轰然一声,方才灌的酒气瞬间烟消云散,再没有了起初的蛮横,腿上一软,跪将下来。小五放开了他的手。

张起琰手脚并用,爬到公主脚下,磕了重重三个响头,哭道:“不知殿下……”

“你胡说什么!”小缘急忙开口制住了他。

张起琰也是个机灵的,立马改了口:“起琰今日马尿灌得多了些,发疯得罪了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承醴知此处贵族公子姑娘众多,若再在众人眼光下杵着,难保不被他人认出,对张起琰斥道:“滚!”又拱手向小五道了一声谢,便也带着小缘,匆匆出了坊门,一清在楼上看得真切,也跟了上去。

三人出来得匆忙,车夫还没有接到指令,还在后院候着,承醴着急,怕继续在门口等下去引人注意,拉了二人便往外走去。

三人七弯八拐地行了约莫三、四里路,终于远离了乐鹤坊的热闹,承醴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一清轻行功夫在身,这点路程对她来说十分轻巧,她耐着性子待承醴、小缘二人缓过来后,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大个子是谁啊?”

小缘又顺了一口气,道:“那个胖子是中书相张悦大人家的小公子张起琰,来宫中拜见过公主几回,所以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