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白色的明月在素纱衣般的薄云的装饰之下,显得如此缥缈,在它的直下方,闪烁着亮光的海浪拍击着沙滩,哗哗作响。
一个赤脚,神父着装的中年男子手举一杆火把,借着深夜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不远处的海平面,在他面前,则是一群衣衫褴褛地扮相与乞丐无异的年轻人,且以未成年人居多。
这些年轻人全部来自孤儿院,是准备被神父秘密送往当地最富盛名的古都,佛罗伦萨。
然而,他们不是直接由陆运到达目的地,而是选择了水运,绕过罗马,紧贴着罗马到托尔法,再到斯坎萨诺的陆运航线,穿过锡耶纳,从野路直达目的地佛罗伦萨。
神父迫不得已这么做,因为,连他算在内,包括这几十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年轻人,都在被他们所痛心疾首的罗马天主教教会追杀。而唯有走水路,那些天主教的顽固势力才有最大的可能抓不到他们,但是神父却坚持认为,走水路的话,那些人绝对不可能抓得住他们。
他的这一观念毫无疑问受到了当时很多亲朋好友的劝阻,并再三劝说他,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罗马天主教会之所以得以如此根深蒂固地在整个欧洲大陆生根发芽,正是因为他们并不好对付,乃至大大小小的国王和公爵都不得不退让三分。
神父面对这些质疑他的声音,仍旧是毫不在乎,一心想要通过他认为一定能成功的水路将这些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重要的孩子送至佛罗伦萨。
“啊,我可怜的孩子们,愿上帝照亮你们通往天堂的道路!愿勇敢的天堂战士维吉尔将那些熊禽猛兽般的教会权贵人士,驱赶进上帝早已为他们设立好的油锅中烹煮。我们等待这一刻等的太久了,你们即将乘坐通往天堂前的第一站地,佛罗伦萨,那是一座富有诗情画意的艺术之都,在那里你们兴许能够见到里昂纳多·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以及拉斐尔·桑西这三位文艺复兴时期的绝世天才,再不济,你们也一定能够有机会亲眼见到提香·韦切利奥那样地行业翘楚。当然,这不是主要的,你们身负着关乎人类命运的重大使命,为了完成这一伟大夙愿,在那里将由我最信任的知心朋友接应你们,送你们前往那个传说中在遥远东方金碧辉煌的地方。”
这些人年纪不算太大,最大的也就二十岁出头,最小的还没有度过童年期,少数几个年纪较大孩子认真地聆听着神父的教诲,似乎明白些什么,但是那些年纪较小的,就显得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了,或许他们还根本没有明白。
神父挑选来的这若干个孩子,身份地位并不一般,他们都是出自欧洲某些国家城邦的权贵家族,他们祖辈都是掌握着权力的大牌人士,甚至还有文艺复兴时期名声响彻欧洲的知名人士,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无论他们出自哪里,他们祖辈都曾受到过非常高水准的教育,而区别于一味地被天主教会麻痹着思想的最底层民众。
因而神父对这些孩子们提到上帝,他们有些许反应,但是他们要被送到哪里去,却不得而知。
夜晚的星空没有群星闪耀,也没有窸窣地狂风,死寂地像是下面的海,似乎能预示出某些不祥之兆,它安静地很不正常。
神父全然没有在意到这种较为异常的天象,只是一个劲催促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们走上一艘早已停泊在海岸边的木质帆船,样子与新航路开辟之际的那些冒险家和海盗帆船没有什么差异之处,就是中世纪欧洲使用最为普及的那种卡瑞克帆船。
果不其然,海面上几乎无风,帆船根本无法驶离海岸。
“该死的,赶上这么奇怪的天气!真希望撒旦把那个狗教皇立即送进地狱,不然孩子们就该遭殃了。”神父焦虑地破口骂道。
正当这时,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神父眼前,神父定睛一看,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身影,而是确确实实若隐若现的像是光一样飘忽不定地东西,但它不是光,而是一个酷似人类模样的东西。
它的样貌大体上可以用影子来粗略地概述,但又不同于那种单调到只有一种颜色的影子,而是融合了彩虹特征自带半透明效果的影子,清澈度就像是黑暗夜空下一缕窸窣的薄雾,但主体颜色还是偏向暗淡,以灰色调和冷色调为主,且颜色分部极为不规律,与其说成是光或影子,或许星空更加适合用来形容它。
它长得那么纤细而瘦削,透过若隐若现的剪影,能看到像是头部部位的精细剪影后面那一缕一缕飘荡着的精美线条,线条时而粗时而细,长度一直垂到了它下端细长地像是一双筷子的脚部。
但是,它的样貌过于飘忽不定,始终没有呈现出稳定不变的人体轮廓,一会儿变高一会儿变矮,一会儿变胖一会儿变瘦,一会儿变暗一会儿变亮,因而能确定,它是个女人的剪影,而且还是少女,唯独耳朵部位有些特别,她的耳朵呈现出尖细轮廓。
神父下意识地连连退后几步,然后又猛地伸出双手想要去抓住它,然而,他的双手直接穿透了这个缤纷又美丽的影子,什么都没有抓住。
它那像是头部的剪影下端突然开出了一个像是黑洞一样漆黑到把所有光全都吸收进内的细缝,细缝逐渐地张大,直至变成了一个大到几乎占据整个下半张脸的半圆形黑洞。
神父赫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状物体,只见这块宝石不停地闪着七彩的光芒,注意看能发现,宝石闪着的光芒与影子的颜色变化节奏完全一致。
......
“还不快起!要睡到几点?”
刺耳的声音把一切东西像是搅合咖啡拉花一样地搅散,所有景象都消失在短短的一瞬间,转瞬而来的是朦胧之中的苏醒,眼前,是一个侧身的女人,她穿着居家风格格子花纹的连衣裙,长发盘在脑后形成一个线团状。
之前还在朦胧状态中的何仕佳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奋力坐起来,使劲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的意识变得清醒。
又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了啊,那个长得像是影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总梦见这种奇怪东西?
然而,何仕佳对于这种梦再熟悉不过了,他总是能梦见类似的东西,那个被他习惯称之为“极光幻影”的诡异物质。至今为止他对这种物质没有明确记忆,而纯粹是大脑梦境幻化出来的在现实中根本未曾存在过的形象。
一天下来,何仕佳已然是精疲力尽,回到家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草草地洗了个热水澡,便一猛子扎到床上,不一会儿便熟睡过去。
然而,那个奇怪梦境再度出现了。
事实上,何仕佳产生这样的奇怪梦境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偶尔产生这样的梦境,他还不至于如此在意,问题就在于,几乎同样内容的梦境,频繁地出现在他每晚的睡眠中,甚至是午休都有可能出现,所有的梦万变不离其宗,归为他常说的一个词——极光幻影。
极光幻影到底是指代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他想当然地把这种像是炫丽影子的东西称之为极光幻影,省去了跟父母解释详情的麻烦,他根本也不知道详情,索性就直接说成是极光幻影,久而久之,不只是父母,就连亲戚邻里也开始觉得他有些怪异,不同寻常。
“带他去看看医生吧。”
他们都这么劝何仕佳的父母。
“这叫什么病啊,上哪家医院挂哪科看哪个大夫?哪个大夫会治疗做梦?做梦很正常啊,我家儿子才没有病呢!我看他就是平时学习学得有些用功了,累了,平时又总爱看那些花里胡哨的动漫,什么弹指射出子弹,一拳打碎怪兽,反正我也不懂这些,他也谈吐不清,梦见什么极光又什么幻影乱七八糟的!”
他的父亲不以为然。
他的母亲更别提了,对儿子这种现状两眼不看充耳不闻,理所当然地相信她爱人的那一番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何仕佳描述极光幻影这件事丝毫没有停息,以至于变本加厉地纠缠父母,诉说着种种奇怪感觉,还有那不属于他自己内心深处却像是别人的记忆。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你成天地有点儿别的事么?该起床了!赶紧起来!刷牙洗脸!然后吃早点!”张诗音催促着说。
何仕佳皱眉,“昨天吃多了,今天不太想吃早点,有些撑得。”
“哎,我问你,你昨天上哪儿鬼混去了?”
“跟同学看电影去了。”
“什么电影啊?”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们自己选的,我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