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不顾张怀月仍有些愤愤之色,继续招呼她喝茶吃点心,显然并没有要打听插手特工总部内部事务的心思。
张怀月对此也并不感觉失望,她早知廖庆珍之流都是无利不起早之人,若不与切身利益相关,根本不必指望他们会轻易涉入与己无关的争斗。
好在,她来张公馆跑这一趟,本也没有指望张先志廖庆珍真会出手干涉。
特工总部本就是东瀛人用来监控汪伪政府的耳目爪牙,张先志当初出人出力帮方彦之在特工总部铺路,自然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因此,他们二人与张先志算是互惠互利的利益同盟。她大张旗鼓地跑到张先志府上,便是要以此警示特工总部的那些魑魅魍魉,她与方彦之二人并不是什么没有根底的浮萍,不可能任由他们没凭没据地随意调查栽赃。
而她也十分笃定,以方彦之的谨慎小心,也绝不可能轻易留下可供发挥的把柄给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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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顺回到情报二处办公室向郭忠全汇报时,心头有些惴惴。
他一五一十地报告了给方彦之设局以及之后监视方彦之的全过程,最后总结道:“暗暗监视方彦之的人汇报说,方彦之进了接待所之后,不曾有过单独行动,也未与任何人私下交流。他们夫妻二人见面时,是我亲自监管的,也未见有些什么出格的行动言语。不过……”
说到此处,郭顺偷觑着郭忠全的脸色,言语小心翼翼,“确实是方彦之打出了那通电话之后,部里的家眷们才跑来特工总部闹事的,这会不会就是他老婆搞得鬼?”
郭忠全脸色难看,怒斥道:“你找到证据了?你说是他老婆捣的鬼就是他老婆搞的鬼?姓方的家里的电话线路你不是一直在监控,哪一通电话有问题你找出来了?你觉得现在事情闹这么大,我能拿着这种理由去跟李主任交代?!”
被劈头盖脸一通呵斥,把郭顺训斥得呐呐再不敢言。
郭忠全阴着脸思忖,半晌咬牙切齿地道,“你回去继续给我盯紧了姓方的那小子,戒严期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立刻向我来报!”
见郭顺慌忙领命后脚底抹油般蹿了出去,郭忠全一屁股坐回位置,心中半是惶恐半是恼恨。
郭忠全会看方彦之不顺眼,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当初被其抢了培训学校的职务,失了拉帮结派的机会。但时至今日,很大程度上倒是因为方彦之此人背景太硬,又与东瀛人走得极近,一言一行都很容易便能上达天听。这么一个难以收服难以管束的属下,让他这个情报部门的主官每时每刻都如鲠在喉。
因此,才想方设法要制造一个拿捏住对方的机会和把柄。
事情一开始本也进行得十分顺利,李主任同样忌讳方彦之是走了丁尚武的门路进来的特工总部,因而对此人多有防备,对他私下的一些手脚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哪晓得这姓方的狡猾异常,眼见着丁尚武的亲信一个个被排挤出特工总部,此人面对他的诸多刁难时,却始终滑不溜手,游刃有余,没留下一点可供借题发挥的空子。
更令人恼恨的是,没过多久,此人更是一转头投了外务省的门墙,入了岩井先生的法眼。主任见此,竟也心慈手软,吩咐他从此不可再继续针对这姓方的。
他心中自是不忿,但明面上却也不敢违背主任的命令。只是终究不甘心放任手底下存有这么一个刺头,这才出此下策,想要借着此次李主任十分重视的清剿行动,想办法给此人安上一个不服军令私自对外联系的罪名,也好方便日后拿捏。
却不想,这戒严消息却不知为何真的泄露扩散了出去,还在特工总部的门前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让他一时间骑虎难下。
若万一叫李主任知晓他事前曾诱使方彦之对外联系过,那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不知李主任会生出怎样的雷霆之怒。一想到此节,郭忠全不由得心中惶惶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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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即便是号称‘远东不夜城’的上沪,此时也已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张公馆位于主宅二楼东南面朝向的一扇凸肚窗被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些许,漆黑的窗缝里一双眼眸缓慢而仔细地梭巡着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那眼眸映照着深沉夜色中的几点星辉,反射出点点让人难以察觉的微光。
默算着花园里巡视的看守来回地频率,等着两名手提枪棍与手电筒的护院走出花园范围后。
那双手立刻小心地将窗扇全部推开,随后,一道人影矫健地翻上窗台,先是反手轻轻掩上窗户,之后一个轻松地纵越,便从二楼的窗户处跳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春季柔密的草坪上。
片刻后,黑色的人影直起身站起,无声地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借着些许昏暗的星光,很快便叫人分辨出,此人正是已换上了一身利落短打装扮的张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