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怨侣”之所以会在人间轮回转世,多半也是一种对魔道体系的探索。
以往天庭同此界联系紧密,诸位帝君不仅可以借助天纲对此界施加影响,甚至能够派遣化身下界,乃至真身转世来此,所以一枚天魔星,还出不了什么乱子。
但是现如今,天庭遭了劫难,就连众仙家立身的“玄妙无边方广世界”亦动荡不安,天魔星的存在,便成了此界真仙难以解决的大问题。
众人虽是无法肯定,天魔星到底能否动摇帝君道痕,但却明白这两种存在,绝对处于同一层次。
甚至于元始魔祖这枚魔念,还要更胜一筹,如若不然,天魔星的传说,也不会到了如今,仍在世间流传。
徐行此前虽是在九宫魔域,抹除了一点魔祖留痕,可那一点魔识的体量,同存世了不知几千几万年的天魔星相比,实在是连微粒都算不上。
在过于巨大的体量差距下,他的革鼎拳意亦很难发挥作用。
大致推导出黄举天的谋算后,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就连徐行突破境界带来的喜悦,也悄然逝去,气氛一时也变得无比凝重。
徐行思索一番后,又道:
“黄举天既然是想出离魔门体系,就绝不会与元始魔祖魔识接触得过于密切,他定然有某种李代桃僵之术。
亦或者,此人已经算好,能够最大限度消解元始魔祖的魔识,如此一来,出离魔门体系的把握,才是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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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他一直隐匿不出,应当就是在操持之事。如此一来,即便此人能够成功,天魔星的力量,也该被消耗极多。”
徐行到底是曾经深入接触过天魔体系,对内中关窍一清二楚,分析得丝丝入扣,令两人稍微安心了些。
徐行又一笑道:
“并且,我想他一时半会儿,也是做不成此事,若黄举天真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李林甫也决计腾不出手来针对我。
如此看来,咱们应当还有些时间。”
司马承祯却仍未放松,眉宇紧锁,忧虑道:
“即便还有时间,但咱们本就是处于弱势,万不能坐以待毙,教主可还有法子?”
不知不觉间,他和李云显都已将此前的“小友”称呼,悄然换成了“教主”,显出对徐行的尊重。
徐行自也是当仁不让,直言道:
“天魔星乃是隐曜,难以追索,你我难以下手,可天纲体系,近在眼前,何不以此为抓手?”
李云显双目一眯,从徐行的言语中,体会到一种强绝意念,慎重问道:
“教主想要如何入手?”
徐行点了点头,坦然道:
“天纲之法,对如今的我们来说,已是阻碍而非助力,何不直接出手,将之摧去?”
“摧去?!”
李云显、司马承祯皆是一愣。
他们万万没想到,徐行竟然果决至此,要行这釜底抽薪之事。
司马承祯不假思索道:
“教主,此法决计不可!”
李云显没有说话,陷入沉思中。
司马承祯踏前一步,直视徐行的双眼,语声坚定,字字铿锵有力。
“若你我当真做成此事,届时,若魔门中人孤注一掷,干脆就要借助天魔星之力,请降元始魔祖魔识,魔染一界,又要如何应付?
更何况,要从根本上摧毁天纲,就得磨灭帝君道痕,以你我之能,万万无此指望。”
说完自己的分析后,司马承祯神情一变,语气又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教主,我知道,你的道途同‘天纲’,已有根本冲突,可如今大敌当前,此事、此事……当徐徐图之啊。”
以司马承祯上清宗祖师的身份,能够说出这番话来,足见他在心中,已把徐行当成了足可交托真心的道友。
其实在老真人看来,若天庭当真已沦陷,那从长久来看,废除天纲,令徐行的拳法广传一界,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但那应当是在平定魔患之后,而绝不是在现在。
武学之道,在于体运乾坤、明悟阴阳,而如今这方天地,早已面目全非。
长此以往,平天教这些弟子不要说抵达至人境界,只怕反倒要被扭曲了心性,贴近道门,连契合本心灵光的拳意都练不出来。
如厉归真等旁门中人,之所以无法再进一步,就在于此。
不过,徐行现在还能够将自己在其他世界得到的体悟,原原本本地传给众弟子,为其开辟出一条新路。
虽然这种做法,仍是会制约平天教中人的武学成就,但至少在如今这个局势下,这还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可若是“天纲”当真崩解,此方天地究竟会出现何种变化,是谁也难以预料的,
徐行见老道人显出前所未有的激动情绪,面容依旧如常,只一笑道:
“老真人,咱们究竟做得到、做不到,自己心知肚明便可,但问题是,在魔门中人眼中,咱们至少拥有做成此事的可能性吧?”
老真人闻言,下意识地抚须眯眼,品出了徐行的言下之意。
的确,徐行在李林甫以及三位天魔面前,以革鼎拳意磨灭元始魔祖魔识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
若此事流传出去,他又放话要针对天纲体系,那即便是执掌正一道的大天师,都要掂量几分。
并且,以徐行的道途、身份,针对天纲是再正常不过,他那代表自身本心本性的革鼎拳意,便是最好的招牌。
徐行又道:
“只要消息放出去,也不愁黄举天、李林甫不动,并且,就算他们坐得住,至少还有一位,是决计不能无动于衷。”
司马承祯心头一凛。
“你怀疑正一道?”
徐行对这话不置可否,只是道:
“我只看他们如何做,当今之世,无论正魔,皆各有所求,且筹谋已久,我们能做的,就是以快打快,先坏掉他们的节奏再说。”
听完这番话,李云显和司马承祯先是看了看徐行,又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位平天教主,的确是太年轻,势头也太过迅猛了。
对此界中人,尤其是真人级数以上的强者,因其境界高深,寿元极长,行事多半都以十年、百年计。
至于真仙,更是可以为一次炼法、一次谋划,耗费数百年乃至千年时光。
他们行事,一向是讲究丝丝入扣、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可徐行从修行至今,还不到三十年,做事不是按年月论,而是以天数计。
这种勇猛精进,抑或说横冲直撞的蛮横劲头,反倒是诸位天魔、真仙难以跟得上他的步调,要被牵着鼻子走。
覆灭南支,上金山寺、青城山,又入十万大山斩朱灿,开宗立派,桩桩件件,都是如此,几无止歇。
即便是这一次的秘境杀局,徐行更多的也是适逢其会、自蹈险境。
现如今,面对重重谋算,徐行“以快打快,直击要害”的策略,的确是最优解。
李云显沉吟片刻,又道:
“若五脉天魔当真信了此事,当真要舍下天魔星,联袂来袭,你又当如何?”
徐行挥了挥手中的赶山鞭,又看向不远处那座秘境,微微一笑:
“自从明悟革鼎之势,练成拳意实质后,我对虚空神通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层次。
趁着三大天魔败退,黄举天、李林甫尚在对此的空窗期,我正好能腾出手来,顾一顾龙涎口。
若是能成,龙君以及那位大灵官,都将是咱们的助力。”
听闻此事,李云显和司马承祯皆是神情振奋。
如今这个时节,若能再解放出两位真仙级数的战力,以做伏兵,能够起到何种效用,不问可知。
司马承祯不由得感慨道:
“教主行事,虽是凌厉果决,却也是万全之策,不过……”
老真人说到这里,目光狐疑,上下打量了徐行一番,才缓缓问道:
“若届时真有机会,教主会不会……”
他的话还未说完,徐行就已点点头,无比坦然地承认道:
“若真有机会,我定然会直接斩灭天纲,为此方天地脱去一层枷锁。”
司马承祯默然一会儿,才摇摇头,苦笑一声,跺足长叹:
“罢了,罢了,便由得你罢。”
至此,三位真仙级数的强者,便已达成共识,这场杀机四伏的秘境之争,也算是正式落下帷幕。
今日之后,平天教主另辟新途,以旁门之法证道,且以一己之力,破碎九宫魔域,扫灭魔祖留痕,逐退三大天魔的消息,不胫而走,席卷九州四海,令天下彻底沸腾!
——
另一边,南方天魔也挟着朱温、安禄山两位同道,遁出了数千里之远。
其人甫自幽冥世界中钻出,浑身幽绿火焰便是一阵晃荡不休,六天鬼神宫中的一众鬼王、鬼将,乃至绣衣宫人等,足足灭去三成,大伤元气。
朱温亦好不到哪里去,革鼎拳意在血海魔国中,如野火燎原,势不可挡。
被这拳意轰碎的阿修罗,即便复生之后,也像是个个生出了反骨,要揭竿而起,搅得魔国动荡不安。
朱温本是想借助儒门的文人道,对一众阿修罗施以教化,期以十代、百代,改易其本性,建立真正的文明。
可遭这拳意一击,他毕生筹谋已是大半成空,即便最后成功镇压,道基上的缺漏亦难以弥补。
朱温又想起自家探索生死之道的产物,也死在徐行手中,一时间,不禁怒火攻心,浑身上下,都燃起一簇簇血焰,难以止歇,大喝道:
“他妈的李林甫,暗中布下九宫魔域,莫非是想将我等一并祭炼?!”
朱温本就是黄举天麾下部署,这一次又蒙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对撺掇自己的李林甫自是恨之入骨。
此言一出,安禄山心中亦是一凛。
即便是他,来此之前都不知道,这座秘境已然被李林甫捷足先登,且其中还暗藏有“九宫魔域”这等大杀器。
若自己当初真是冲了进去,岂不是……
朱温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安禄山,也不多说,以掌作刀,撕裂虚空,化为一条血虹,纵贯长空而去。
那位南支天魔,则是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冷眼旁观。
朱温远去数千里后,将血海魔国张开,自己立身其中,闭目冥思,以一种玄妙波动,将魔识散发出去。
不一会儿,他便勾连到另一个宏大意志。
那个存在并未传来任何神念,只是将自己的视线投来,便令朱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早已伴随无穷的苦痛折磨,在一次次生死轮转中,铭刻进朱温的骨髓,乃至神魂最深处,令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却。
他恭敬俯首,放开了自己在元神中的一切防护,令那无形意志能够便知自己所历之事。
过了半晌后,一道虚渺人影,聚于魔国中,问道:
“那一拳,是这样吗?”
他同样脚踏八卦,身影分合,一身气机多次转换,朝着虚空轰出一拳,
刹那间,魔国中风云丕变,一股慨然之气凭空而生,贯穿虚空,似要翻覆整座血海,打碎一切,再造乾坤。
正如烽火乱世,有豪雄英杰应运而生,率众横行九州,伐无道、诛昏君,定鼎天下。
朱温心头一凛,知道对方这一拳,乃是从自己魔国中残存的些许拳法意蕴,推导得来,且至少有九成相似,形神兼具。
如此悟性,实在是恐怖!
那人独立虚空,垂目看着自己的拳头,饶有兴致地道:
“《阴符经中云: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这拳法倒是和我的剑法,多有相合。”
朱温将对方的拳意仔细品鉴一番后,先是点头后摇头:
“那厮的拳法,还有一重变化。”
“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