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太阳愈发的偏西,这时节虽说天黑的晚,但是县城的城门可不会晚关。
“正衡啊,今日来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告诉你一声,我即将跟着我大父去洛阳,以后谯县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叔父来看顾了。”曹昂看时辰也不早了,于是就开口说到,“你安排一下,后日就带着账册和籍簿到侯府去找我,我要和叔父一起清点交割。你让茶坊那边的老陈一起过来,我就不过去了。”
董平急忙叉手应诺。
“昂儿啊,这造纸作坊为何要放到城外啊?”回城的马车上曹德一脸疑惑的开口,在他看来城外这处作坊的产出虽然不大,但是这是纸啊!如今天下利于书写的纸张本来就少,少府更是将其视作是捞钱的利器,恨不得将造纸的作坊捂在怀里。
“我这造纸之法需要用到大量的水,谯县这里除了涡水还有哪儿比这里水更多呢?再者这纸造出来总是要卖出去才有价值,涡水上可通达大河,下可往淮水直通徐、扬之地。”曹昂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就不怕别人来抢?”曹德这话一出,连曹嵩都听不下去了。
“这里是谯县,不是洛阳!”曹嵩一脸无语的看着曹德,淡淡的开口说到。
曹昂闻言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自己这二叔,有点智慧但是不多。
晚间,本地县令及耆老前来拜访。曹嵩再是阉宦之后毕竟是朝廷九卿,本地的豪右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不过都被老头以旅途劳顿为由给推拒了,不过时代风气在这里摆着,依旧让曹德录了姓名,约定改日设宴回请一众乡人。
夕食之后,就寝之前。
曹嵩耷拉着肥胖的身体,躺在曹昂进奉的躺椅上纳凉。曹德则在一旁侍奉,为他添茶倒水。曹昂则借口家里这几年做的事情多,怕一时半会儿交接不清,要去整理一下这几年的账本做些准备。
拍了拍扶手,曹嵩心里感慨着这躺椅确实舒服,躺在这上面很是惬意。至少这大热的天里,比坐支蹱舒服多了。
“仲升啊,你说我要是把昂儿做的这个躺椅献上去,可好?”曹嵩看了看在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躺椅,突然开口说到。
“这……阿父,恕我直言,昂儿他恐怕志不在此啊。”曹德看着躺的惬意的曹嵩,自己跪坐在侧,全身的重量都在屁股底下的支蹱上,又要侍奉茶水。凉没有纳上不说,这会儿已经一脑门的汗了。
“阿父,您既然想让昂儿接着大兄的脚步走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天子创鸿都门学,固然是一条捷径,但是那里面出来的人哪个又被士人高看一眼呢?”曹德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郑重其事的对着曹嵩劝道。
“唉~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利用多少让人有些不甘啊。”曹嵩闻言心里依旧不甘,不过想到鸿都门学那些人的遭遇也只好作罢。
“不过……”
曹嵩闻言转头斜眼看着曹德,示意他接着说。
“这东西着实是个好物,不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不过不能以我家的名义献上去,这样有幸进之嫌。是不是可以通过国舅献给皇后呢?”曹德奉上茶水后小心翼翼的问到。
曹嵩接过曹德奉上的茶,轻嘬了一口抱着手沉思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但是不能通过何遂高去献,得让何叔达去献给皇后。”
“这不太好吧……”曹德对于何氏兄弟没有偏见,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亲近何进显然比何苗更好。
“何遂高和党人的关系太近了,这是取祸之道!当今天子最怕的就是再出一个窦武和陈蕃。再者说,有你大兄在,何进那里还轮不到我出手!倒是何苗那里值得下点注,左右不过是把椅子,失败了也没什么。”
“你以为我是想要与何苗搭上关系吗?”
曹德闻言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阿父有些自得的表情,感觉有些高深莫测,随即又看到曹嵩抬起手指向上虚指了一下。曹德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头顶,突然恍然大悟。
“您指的莫不是‘史侯’?”
“嘶~妙啊!阿父!”曹德当即竖起了大拇指。
曹嵩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曹德的顾虑,决定去烧何苗的冷灶。只是曹德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吃味,自家老爹对于大侄子也太上心了些。自己和大兄这么多年都只是放养,到了孙子辈却要费劲心机的给他铺路。
曹昂自己对于曹嵩父子俩算盘丝毫不知,他这会儿正在书房里盘账。
书房里曹昂正点灯熬油的清点家里这几年在谯县的资产,他在光和三年父亲曹操去洛阳为议郎之后,就向曹嵩借了两千万钱。那会儿他虚岁六岁,曹嵩问他借钱做什么,曹昂的回答是:阿父不治产业,以至于在家避祸时竟因为自家需要交的税比子廉叔父家的多而和子廉叔父起了龃龉。
曹嵩闻言,二话不说立马掏钱。曹操差钱但是他这个当爹的不差钱!
拿到钱后,他拉着自己的母家丁氏,叔父曹洪一起招揽流民,买地建庄屯田的同时搞出了竹纸和炒茶顺带画了些记忆里的家具让人造出来。
沛国地处河南,向来人多地少。本地官吏看在曹嵩的面子上也不敢不给他方便,三年过去竟也做出了些许的成就。
谯县这里水运发达,东临涡水。曹洪带着曹昂搞出来的新奇玩意儿北上翼州,原本他还打算让自己的母家丁氏安排人南下徐、扬的,结果丁氏瞧不上,南下的想法就只好搁置了。
眼下曹洪还在冀州没有回来,曹嵩又一定要带自己去洛阳,没奈何只好辛苦一下将这几年的账仔细盘一下,免得后面叔父曹德接手之后再和曹洪起了龃龉,曹洪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吝啬,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不然也不至于在曹魏建立后身为宗室大将却差点被曹丕给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