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毓初言:古有一语,知书达理,便要知书才能达理,不读书,难辨明理,混淆是非,才德何处来,便不是女子,凡世间人莫不如此。
梅凛言:天下读书几人,有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男子在外行走见识比女子在家,总要多些,是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柳言:毓初只问——是非何辩?父言以为真,父假以为假吗?那要这律法何用?读书确乃天下推崇之事,孟子有言“人皆可以为尧舜”女子读书有何不可?
梅凛言: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柳言: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君子有恶矣,求读书辩是非,明曲直,女子难养,亦求读书教化以明理。
这,对面又是一阵骚动,柳毓初示意零露和蔓草将誊抄的案纸分发,梅凛亦拿到了一份,上面所言乃是女子因为不识字,不明理招致冤错,柳毓初看着对面,她一点也不急,等他们看完,让他们先说。梅凛言:女子虽不识字,但有冤屈亦有父母官仰仗,乃是重律法之事,与女子读书有何干?
柳言:《女训》有言: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大学》有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敢问诸位,如何饰心,如何修身?
梅凛言:修身为本,乃君子当推己及人,仁爱天下,柳姑娘所言是否有些偏颇?
柳言: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女子为母,为妻,为女,诸位说来说去,不敬母,不重妻,不爱女,岂是君子所为?
柳毓初其实知道,要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很难,但是如果不说,就不会有人认同,虽然从来没有人明言,但世人总认为女子不如男子,因为男子可以读书考功名,光耀门楣,可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甚至是家里的支柱,可女子不可以读书吗?两个男子可以生孩子吗?男子能做的,女子也一样可以。柳毓初昂着头,像是睥睨众生的神女,梅凛看着她,一时间失神,良久才从左夫子的声音里回过神来,“若诸位不能再辩言,便是‘女子有才而有德’胜。”梅凛身后的书生们大多愤慨,但恐怕一时辩言不出什么,柳毓初又道“诸位皆知读书的好处,为何这般偏颇,自己念不让别人念,君子爱仁,更要推己及人,圣贤之书,可未言女子不能读书。”“子曰女子与小人难养,根本不配论及圣贤之书。”“难养不养,便是君子所为?”人群中突兀的声音被柳毓初的话一下噎住了,读书考取功名,为一方父母官,更要教化百姓,“你们有些心里知道,有些人不过是惧怕罢了,惧怕女子读书,就不能逞威风了,连女子读书都不容,偏见如此,真是有辱斯文,”柳毓初用他们的话来回击,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梅凛索性退出论台,保持中立,他心中清楚,柳毓初说得没错,若不是母亲和阿姊,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能中举,明年春闱,才是他抱负之地,“柳夫子,在下同意你的论言。”这,这...一阵骚动之下,连书院的夫子也不忍不住轻咳几声,这个师妹啊...几个书生互相推攘,却始终无人敢上前辩言,蔓草和零露相视一笑,就知道这帮书呆子说不过小姐,齐老和柳老坐在上首,与几位府君和县君,聊了起来,这里面有一半都是柳老门生,或者是门生的门生,自然不会因为此事为难,当今太后自是巾帼不让须眉,大元民风还算开放,柳毓初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不妥,大族闺秀,都是熟读诗书,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柳家女教才启蒙的幼童,有何不可,更何况,那也是书院的事,齐老夫子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