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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座门凶案》

(五)

张瑞珊派钰福前往报馆了解那位田主笔的状况,报馆的人说田主笔告假去了上海这两天就会回来。

“去了上海?”张瑞珊心中奇怪:“莫非那块疤痕的事是我记错了?”

又过了两天张瑞珊再次派钰福去打听。

钰福刚走到报馆竟然见连升从里面走出来!

“连兄,你回来啦?”

“我知道你嫂子把什么都告诉你了,贤弟,哥哥这次可要露个脸儿了。”连升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

“案子破了?”钰福问。

“还用问吗?我去买点家里手使的东西,晚上四合轩咱哥俩边吃边聊再跟你细说。”连升说着离去。

钰福二次去报馆打听到田主笔名叫田华亭,是因私去的上海,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可假期早过了也没个信儿来,不少文稿等着他批改报馆也在着急呢。

张瑞珊沉吟着点点头:“劳烦你再打听打听他家的地址,另外……明天我直接去趟报馆见见他们的社长,你随我一同去。”

钰福刚想说连升的事又停住了口。

当晚连升和钰福在四合轩见了面儿,从不掏腰包的连升破例点了几个好菜和一瓶好酒,哥俩边喝边聊起来。

连升添油加醋地把老家的案子说了一番,特别是破案,怎么勘察的干尸,怎么找到的顶针,怎么看出田贵媳妇的破绽,又是怎么怎么层层推理拨开了疑云……讲得绘声绘色。

“连兄真是这个!”钰福挑起了大拇指:“属地衙门是怎么断的?”

连升信心满满:“你哥哥我已经把案子断清了,他们还能怎么断,真凶归案了,就等着他们拿到口供上报刑部了!”

钰福问:“今天连兄去报馆……”

连升:“那家报馆有个老相识,这桩案子我要让他们好好采写采写,报上一登,哥哥我就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喽!”

钰福举起酒杯:“为连兄旗开得胜,干!”

连升忽然问:“我的事你没告诉张老爷子吧?”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我是说你病得不重,就快好利落了。”

二人对饮。

“贤弟,我听说他收你做了徒弟?”

“是我百般恳求他老人家才答应下来的。”

“多余!等哥哥有名了,咱们俩还接着一块干,他就是再有能耐也是一把年纪了,轮也该轮到咱们出出头了。”

钰福不好意思辩驳笑了笑又举起了酒杯。

翌日上午。

钰福陪着张瑞珊来到了报馆。

社长认出了张瑞珊分外热情沏茶倒水嘘寒问暖。

张瑞珊说明了来意,社长还是讲了钰福带回的那些话,田华亭逾期未归,他们也十分着急。

“社长最近听到三座门凶杀案的事情了吗?”张瑞珊问。

“何止听到,我们在京内新闻已经做了报道。”

“其实老朽这次来就是为了这桩案子。”

社长很敏感:“难道……难道那具毁了容的裸尸……老先生疑是田主笔吗?”

张瑞珊点头。

“这不可能吧?华亭绝不是个招灾惹祸的人,他有学识,性忠厚和周遭的人都相处很好……不会,绝不会。”社长连连摇头。

张瑞珊:“是啊,老朽也是对田先生赞赏有加的。”

“为什么老先生会疑心是他呢?”社长问。

张瑞珊:“尸首被泼了硫酸,脸面不可辨认,实在惨不忍睹,不过在我的印象里田主笔的右手腕上有个小小的疤痕,而尸首的右手腕上也有同样的一块疤痕。”

“那也未必就是华亭吧?”

张瑞珊道:“社长说的也是,尸体手上的疤痕因为也被硫酸侵蚀,所以老朽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要辨识也不难。”一直在社长室内整理信件的职员插嘴了:“那天午饭后我们几个和田主笔一起闲谈,聊到了手指上的斗和簸箕,我说百姓有“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六斗开当铺,七斗八斗把官做,九斗十斗享清福”的说法,于是大家纷纷看自己的手指头,我清楚地记得田主笔笑道‘我是八个斗,早过了而立之年连个芝麻官也没做成呢!’既然田主笔自己说了是八个,只要看看那具尸首上的手指头不就……”

张瑞珊为之一振:“谢了谢了,钰福,你马上就去属地的停尸房查验清楚!”

钰福答应着离去。

社长心神不宁:“诸神保佑,可千万不要是华亭啊!”

张瑞珊道:“不是最好,倘若是,我想请社长帮老朽一个忙。”

社长:“老先生不必客气。”

张瑞珊道:“《京话日报》办得精彩,除去这几天比较忙往日我是期期必看的,时事新闻毫无遮掩,针砭时弊言语犀利,能够如此实属不易。”

社长:“老先生过奖了。”

张瑞珊接着道:“也正因为如此,社会之恶都会视贵报为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田先生亲自署名的那些短文,有的会招惹官府的恶吏,有的会招惹商家中的奸邪之徒,老朽的意思是请社长命人把田先生有关抨击时政痛揭市井黑幕的文章集选出来……”

社长点头:“老先生不必多说我已经明白了,两天之内我一定让他们整理好派人送到府上。”

张瑞珊连连拱手致谢。

社长恭恭敬敬地把张瑞珊送出了报馆。

(六)

张瑞珊下了车轿女佣冯妈前来开门,她说京都巡警总厅的胡厅长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了,张瑞珊忙走进上房。

胡厅长满脸笑容:“我是来给张老先生道喜的。”

“喜?老朽喜从何来?”张瑞珊问。

胡厅长说巡警部赵侍郎预备创立BJ探访局(此为BJ正式设立侦探一职之始,民国后改为侦缉队),有意请张瑞珊前去主事,可令胡厅长大出所料,话一出口立刻遭到了张瑞珊的回绝。

张瑞珊摇头道:“罢了罢了,请厅长向赵大人转达老朽的谢意,老朽何才何能,做个参事也就算是高就了。”

胡厅长原本要力劝但见张瑞珊态度坚决只好道:“我不想让老先生为难,只不过赵侍郎一定要和老先生见上一面,他说明天上午在家中恭候,这个……”

“侍郎大人在天津是老朽的上司,我本就该前去探望,请厅长放心。”

“这就好。”胡厅长似乎欲言又止。

“胡厅长莅临舍下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吧?”张瑞珊问。

胡厅长又笑了:“老先生果然了得,能猜猜会是什么事吗?”

“想必是为了三座门的那桩凶案。”

“一言中的,我还真是为那桩案子来的,属地警局的探员也在主动侦办,他们认为现场离俄国人操场和使馆不远,凶器又是毛瑟枪刺,一定是俄人中的不法分子所为,于是派人与俄国驻华机构交涉,但俄国人不但竭力否认还把这件事告到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今天总厅已然接到了恭王爷的口谕这个案子不必再查了。”

“荒唐!是不是俄国人干的暂且不讲,凶案发生在我大清国的地面上,查清案子难道不是我大清国刑部的职责所在吗?”张瑞珊神情激动忿忿然!

胡厅长叹了口气:“老先生在官场行走多年也该见怪不怪了,上命不可违,这桩案子暂且就算了,老先生婉拒BJ探访局的邀约我会转达给赵侍郎。”言罢起身告辞。

张瑞珊呆坐在椅子上竟没有送客突然他抓起面前的茶碗向地上狠狠地砸去!

女佣冯妈闻声跑来:“老爷……”

张瑞珊向外摆摆手示意她离开就在这时钰福走进来。

“师爷……”钰福刚要说话看到一地的碗渣子和张瑞珊的脸色不由一愣:“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瑞珊:“我在等你回话。”

钰福:“今天太悬了,再晚一步,尸首就要被他们拉到义地深埋了,我验看了他的手指果然就是……就是田主笔。”

张瑞珊倒吸了一口凉气痛苦地摇摇头。

钰福:“师爷,这下一步……”

张瑞珊:“刚才巡警总厅的胡厅长来过了,他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恭王爷下了口谕,这桩案子不准再查了。”

钰福一怔:“为什么?”

张瑞珊:“你什么都不要问了,我这把老骨头何惧之有,该查便查,况且死去的田主笔是百姓之益友,报业之楷模,不为他申雪冤枉我张瑞珊死不瞑目!”说罢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女佣冯妈引着连升走进来。

连升:“卑职连升给张老前辈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