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门凶案》
(三)
钰福来到了连升家。
连升不在家中其实他并没有病而是遇到了一桩事情,架不住钰福追问他的妻子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几天前从老家怀柔喇叭沟门乡来了一位远亲称连升为表哥,年纪不到三十岁却长了一张历尽沧桑的老脸,一进屋叫了声表哥就哭了个稀里哗啦!
连升一愣:“你是?”
来者抹着眼泪:“表哥,我是寿子,大名万寿生,您老娘是我妈娘家三姑奶奶的亲孙女儿,我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追着您屁股后边转,您没想起来?”
连升被这位罗圈亲戚说的蒙了头只好点着头:“记得,仿佛记得,你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是怎么了?”
这万寿生又呜咽起来:“表哥,我这小半辈子活得惨呀!”
连升的老家在怀柔喇叭沟门乡的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子不大百十口人家,长大之后姐姐嫁进了北京城,他也进城在衙门里找了事儿做,后来姐弟俩把二老接进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但少年时的记忆多少还是会有的。
万家在村里算是中等人家,父母相继故去余下三兄弟分了家,一兄一弟早就离开村里去了关东,万寿生守着几亩薄田娶了位漂亮妻子又得了个胖小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三年前的一天万寿生接到哥哥从关外捎回的信儿,说在那儿混得不错,希望他们一家也能过去,兄弟三个在一起相互总有个照应,万寿生左思右想还是谨慎些好就只身一人带了点山里的土特产先去瞧瞧,没曾料想就是这一去一回家里出了天大的变故!
邻居们说,他走了没几天五岁的孩子小铁头忽然失踪,他的老婆急得投井自尽了,万寿生听罢如同五雷轰顶!等缓过劲来就变卖了田产,开始四处寻找儿子的下落,跑了整整一年还是没个人影儿,只好回到村中租了几亩山地,度日如年。
又没曾料想,就在上个月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引发了山洪,山上滚下的泥石将半个村子冲的倒的倒塌的塌,万寿生在修整自己的房子时竟然在土炕的炕洞里发现了儿子的尸体!
儿子是怎样惨死的?又为什么会埋在土炕里?老婆到底为什么投了井?
万寿生虽然报了官,衙门也来了人,面对这桩无头案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究竟,万般无奈之中有人告诉他说连家老二现如今是京都衙门里有名的探员,万寿生一听如闻救星这才匆匆赶到了BJ。
“连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钰福问。
连妻道:“他说他一个人去把案子破了就算了,穷乡僻壤的不想劳烦你和那位上了年纪的张老先生。”
其实连升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三十多岁的人了总做个跟包的他不死心,一直想着在张瑞珊面前露露脸,钰福自然知道连升的心思也就替他瞒了下来。
自尸场回来张瑞珊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苦思冥想,二次去验尸是因为死者右手腕上的一处小疤痕吸引了他,就是这个小疤痕让他联想起了一段和《京话日报》的来往。
这个报纸是清朝末年的一个小型白话报,光绪三十年八月十六日在BJ创刊,“该报以输进文明,改良风俗,以开通社会多数人之智识为宗旨”,目的是开发民智,“要从洋人手里争回说话的权柄”,设有本京新闻、各省新闻、各国新闻、时事、小说等栏目,其特点是“通篇概用京话,以浅显之笔,述朴实之理,纪紧要之事”,在当时很有影响。
咱们摘录一小段使读者看看当年这家报纸的样子:
《京话日报》第七二一号(七月初十)
本京新闻:《请宣布春阿氏的罪状》
春阿氏一案,本报记载并无一偏之见,故此没敢下断语,京外的商界学人至今来信不断,都替春阿氏抱屈,听说刑部已经定了案,春阿氏定成死罪,如果是实,请刑部把她的罪状早早宣布出来,倘若含含糊糊定了罪,不叫旁人知道,中国的讼狱可算黑暗到家了。
可见这份报纸虽然在清政府的高压下还是敢言的,当时张瑞珊来京公干听到了春阿氏一案,便化名“疑心子”在《京话日报》上头一个站出来质疑,引领起轰动。(张瑞珊知道自己在京津两地很有名声,因为此案只看到疑点尚未调查唯恐误导舆论才用了化名)
那天张瑞珊带着写好的文稿来到报馆,接待他的是一名田姓主笔,此人文质彬彬,很有些新文人的风采,看罢文稿后大加赞赏,因为文笔犀利张瑞珊原本担心报纸不会刊登,可这位田主笔一言敲定,马上见报,就是在那次会面时他看到了田主笔右腕上有枚疤痕,莫非是他?张瑞珊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第二天一早他便派钰福前往报馆了解这位田主笔的状况。
(四)
连升回到了老家,目之所及一片凋敝,很多被山洪冲垮的房子还没有修复,村民们大都衣衫褴褛,愁容满面,因为离家的年头太多了很少有人认出他,连升不许万寿生说出自己的身份,一路快行来到了万家。
万寿生家的房子收拾了一半,因为案子还没有破,万寿生保留着炕洞内儿子的干尸没敢动,连升仔细勘察只从炕土中拾出了一枚做针线活的顶针,这是个银顶针外面除了布满芝麻般的小坑没有什么花样,不过看磨损的程度年头很是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