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闲这一刻充分了解到“心如擂鼓”原来不只是一个形容词,在看到产婆手上血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就差点就要把自己的肋骨震断了。
陆闲努力咽了几口唾沫,几乎是凭本能才往前挪了两步,屏风后浓郁的血腥气和妖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往产床上看去。
吴二娘脸色惨白地躺在鲜血和羊水里,喉咙里只有嘶嘶的出气声,满脸泪水地看向不知何时跪在枕头边的两只黄皮狐狸,连握住他们爪子的力气都没了,哪还有力气搭理陆闲这个陌生人?
倒是两只黄皮狐狸,一只把爪子搭在二娘的额头上,另一只过来趴在陆闲脚边,举起两只前爪连连哀求:
“上差,小老一家修行百余年,从未犯过人命,二娘更是一心向善才能修得人形。小老只求上差救救我这苦命的女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上差!”
陆闲嘴皮子抖个不停,好容易才记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两个本领高强的同事在外边等着呢。
念及此,他让狐狸稍等,拔腿就往外跑,不顾院子里晕倒的梁冠和慌乱的仆役,一把拽过伍征和林承道,急匆匆地问道:
“伍大哥,快快快,二娘大出血了,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二人之前在院里闻到异常浓郁的妖气就心知不妙,现在听陆闲一说,也是心里一沉。
林承道在一旁抬头望天,运指如飞地掐算起来,伍征则是低声问起陆闲细节:
“你看二娘是人形还是狐狸?”
“我出来的时候还是人形,旁边一只狐狸在测她的额头温度,另一只求着我救救二娘,还说二娘一心向善才变成人的。”
伍征听到这里眼前一亮,“还是人形就有救!对吧习之?”
林承道心里一算,也是瞬间提起精神,对着陆闲连连点头,并从护腕里摸出两颗丹药塞在陆闲手中,往二娘那边一抬下巴,让陆闲把这药送进去。
伍征抓过陆闲急匆匆往产房走去,一边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二娘只要还是人形,妖气就没散,你把这聚气丹和凝血丸喂她服下,再让她爹娘渡些妖气给她。它们若是犹豫,只说稍后我们会给他们补上。“
“万一要是妖气散了呢?”
“那你就速速烧符,然后退出来,剩下的我和习之会处理的。快去吧!”
陆闲冲进产房,一边关门一边捏着丹药递给狐狸:
“快给二娘吃了,再渡些妖气给她,靖违寺等下会给你们补回来的。”
结果不见狐狸来接,一回头看见两只狐狸都跪在二娘枕边,再往二娘脸上一看,陆闲心凉了大半截——
只见二娘耳朵尖一点点往上窜,鼻子凸起,胡子向前炸着,原本珍珠样的牙也开始变得尖利,淡黄的毛发也在脸上若隐若现。
这是快维持不住人形了!
陆闲几乎是冲过去把药塞进二娘口中,一只狐狸听了他的嘱咐,紧跟着从口中呼出一缕暗黄的妖气,缓缓渡入二娘的口鼻中。
林习之啊林习之,你的丹药最好和你的嘴巴一样犀利。
为了让自己的手抖得不那么厉害,陆闲一把握住了另一只狐狸的爪子,这才发现对方的肉球上也是汗津津的。陆闲默默叹了口气,拍着它的爪背安慰对方。
不过在这之后,二娘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也就几息的功夫,不但口鼻缩回人形,还止住了血崩,甚至脸上都多了一分血色,二狐一人提着的心这才慢慢放回腔子里。
“你算下来,二娘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伍征拦着面带愠色的产婆和一干人等,苦着脸悄悄问林承道。
这遭要是没事还好,有事的话,看街坊这架势,他们三个可得脱层皮。
这妖物化形本就要靠妖气撑着,所以才有修行一说。吴二娘一家子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二娘心思又纯,一心想着化形后在人世玩耍,比别的妖担子轻,修行上走得也更快。
但偏偏要生孩子。
寻常人家生孩子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本就是元气大伤的事,她一个小妖怪,就那点道行,自然险之又险。
现在只盼她能顺利生产,只要过了这个坎,修养那都是小事。
但万一不好了,不说孩子,二娘可能都要离开长安。如果惊扰的人多了……
看着梁冠被掐醒后第一时间呼喊二娘的样子,伍征摸了摸腰间的狐绒挂饰,有些不忍。直到林承道冲他郑重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
“爹,娘……”
见二娘有力气说话,一人二狐这才长出一口气,陆闲手里的肉球也跟着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