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伍征说的很有道理，但陆闲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有再多问，只是把注意力往周围的行人身上多放了放。

只是粗略一扫，就见一个猫脸的小孩拎着两条鱼，正追着一只老鼠往街角跑去，他身边还跟了一个缺了条胳膊的鬼，满脸愁容地跟着这条鱼。

街边一个卖胡饼的老丈，一直在拨弄自己的炉子，好像是炭火一直燃不起来。陆闲看得分明，有一个小鬼恶狠狠地在炉子边吹冷气，就是不让老丈如愿，也不知一人一鬼生前有什么仇。

这只是行路途中的简单一瞥罢了，就已经看到不下七八只妖和五六个鬼，让陆闲感慨不及。

其实这是因为他还没正式加入靖违寺，只能凭那点可怜的天眼，所见即所得。

要知道，在伍征和林承道眼中，是不必顾及肉眼或天眼限制的，只要是长安城内的鬼物，只要想看，随时都能看得到。

不过也仅限于鬼物，妖怪毕竟能生活于阳世，是另外一套管理方式。

在三人路过两只猫人、五条狐狸、一只狂灌茶水的鲤鱼和两只明显不普通的大耗子之后，长寿坊也到了。

伍征看陆闲还是一脸懵逼，忍不住笑起来，“陆兄弟你之前还问我怎么知道你开了天眼，你要是能看到自己现在这样，估计也就明白了。正常人再如何冷静，乍见这些异事，很难回神的。”

陆闲闻言艰难地把脑子转回来，这才记起三人的来意。

伍征和林承道熟练非常，二人把马匹往武侯铺中一撂，冲着坊里的同志亮了一下牌子，就单刀直入地让人家带三人去吴二娘那边。

但这位同志明显不支持伍征这种行为，非常委婉地让他们有事等二娘生产后再说。何况二娘平时为人豪爽不失礼数，坊内邻居都很喜欢这个活泼善良的小姑娘，怎么想都不会和靖违寺扯上关系。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伍征平日里欺男霸女一样。“伍征难得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糊弄了一下，指着陆闲道，“这位是陆闲陆医师，二娘能否平安，就看陆医师的了。“

陆闲听了这话直接左脚打右脚，险些摔倒，还是林承道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扶住了他，还伸手掐了他的腰一把，意思是让陆闲支楞着点，别让人瞧出破绽。

陆闲心里再生草，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冲着这位同志尴尬一笑，试图装出一副老中医的沉稳，但全然忘记了自己连胡子都没长两根，再怎么装也像个骗子。

对方狐疑地打量着这奇异的三人组，目光在陆闲身上停留的尤其久，到底是斟酌着说了两句：

“几位，不是七郎信不过你们，只是……这陆医师到底是男医师，怎好接生？莫说二娘的郎君，便是二娘自己也……“

这话说得委婉，但陆闲却在心里太鼓达人一样点起头。

伍大哥，伍老师！平时看你真的很憨厚，怎么编起瞎话来一点都不客气的？这是封建社会好不好？就连自己来的那个时代，都有人不愿意让男医生接生呢，你这不是违反了时代规律吗？自己编瞎话的时候都不心虚的吗？

陆闲伸手偷偷拽了拽伍征，但他亲爱的伍大哥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只冲七郎解释，说这不是让陆医师接生，只是让他在帘外坐镇，以备不时之需而已。至于自己和林承道二人，乃是受了贵人的嘱托，来给陆医师带路，并给贵人回话的。

七郎听完狐疑地扫了三人几眼，没搞懂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贵人是什么鬼。伍征见状连忙解释，这贵人与二娘家人从无瓜葛，只是府上有幕僚算出，今时今日长安西南处有一吴姓妇人产子，说不得日后能助贵人一臂之力。

这些事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七郎听了还是心存疑虑，不过脚下还是开始带路，又接连询问关于“贵人”的一些细节。伍征也没在怕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甚至还说与西北的一位节度有关。

陆闲听了只能憋笑，好家伙，这不就是尚未谋面的来希声来司直吗？细细想来倒也没骗人，来司直职责所在，自然也是要注意各地小妖怪生孩子的。而且人家确实和节度使有关系，说是贵人倒也没错。

趁着伍征跟人家完善细节的时候，陆闲拉着林承道退开几步，问自己等会要做什么，半天不见林习之回答。陆闲有些懊恼地回头去看，见林承道满脸无奈地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这小子一出皇城就不能说话。

这不是耽误事儿吗？要不是场合不对，陆闲很想问问伍征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或者林承道到底是怎么没被队友摁在地上摩擦的。

但这些都是后话，那边已经说完话，武侯七郎正恭敬地请陆闲跟上。

……陆闲嗯嗯啊啊地干笑着回礼跟了过去，想跟两个同事通个气都没空当。他不停用眼神剐向伍征，但是后者只是傻笑，气得陆闲后面几乎是瞪着他了。

人家生孩子，生死鬼门关的事情，让自己去不是添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