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就是咱们的住所了!”
伍征他们带着陆闲回到吏舍,把行李往几案上一放,就和林承道两人往床上一躺,这才算真的放松下来。
“终于回来了,床,我的床!”林承道几乎是泪流满面地抱住被子。
伍征拿了一路的行李,正躺着活动肩膀呢,就发现有人很贴心地帮他按摩了一通,不是陆闲还能是谁。
陆闲一边捏一边有些歉疚地说:“伍大哥,我这两天真有点累,麻烦你帮我扛东西,真是不好意思。不然等明天登记完,我请你们俩吃饭吧,也算咱们兄弟三个正式认识了。”
“嗨,我听你乡里的里正说,你家是卖豆腐为生的,能有几个闲钱?寺正虽然留了些银钱给你父子二人,但你头一遭来长安,要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省着点花啊。咱们这不兴孝敬供奉那一套,你待几日便知。”
同样躺着捶腿的林承道看了眼陆闲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正愧疚着呢,你伍征就这么一口回绝了,也不给人家一个台阶下。于是搡了伍征一把,道:
“吃个饭的事,能花几个钱?正是要和陆闲喝两杯酒好好聊聊呢!不过陆闲,哥哥们也不能落下个苛待新人的名声,这样吧,等明日忙完正事,我们跟寺正说一声,哥哥们带你去皇城周边好好转转如何?到时候温两壶西市腔,再切他半斤羊肉,多好的事!”
“哈哈哈好!倒是我没考虑周全,正是该带着陆兄弟好好吃一顿,为你接风洗尘才对!”
说着伍征猛地翻身起来,“不躺了,现在就替你把行李收拾好,完了去浴堂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晚,不然明天玩乐都没精神。”
“对对对,陆闲我跟你说啊,这靖违寺的浴堂可不一般,一定要跟我们去泡泡。”
说真的,你们靖违寺对我来说,哪儿都不一般。陆闲腹诽归腹诽,心里到底是有了几分好奇,也从床边跳下来,边收拾起行李边听林承道介绍宿舍的大概情况。
按小林所说,这吏舍一共有三大间,都是大通铺
他们的这间,是杨寺正和四位司直下属住的。
——“这些人啊,全国到处跑,一年能住满三四个月顶天了,所以这地方一多半时间就你,我,伍征三人在住。”
另外两间各是给衙署内的府史、杂役住的。
——“有天眼的人毕竟少,没天眼的来这也不合适,所以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是一心为靖违寺效力的妖怪。但你可别因为他们职位卑微就轻视了。今日明白在寺正面前那么低三下四,因为那是寺正,要真和你动起手来,那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习之,陆兄弟不是那种人。”
“以防万一嘛,万一呢!而且哥哥今天不好听的话也一并与你说了,如果你入了少卿的眼,约莫是有个从八品下的评事,但如果不合眼缘,那多半就是个吏员。不过按我和行风来看,少卿应该不会讨厌你,这事十之八九能成。”
林承道虽然说了不少,陆闲却听得一阵头晕脑胀,什么官什么吏,还有妖魔鬼怪的,现代人听起来多少有点费劲。
但陆闲自己也不在乎就是了。自己本来就对当官没什么兴趣,原本来长安是觉得这里安全,现在则是为了老父亲。
反正自己有了天眼,又是杨寺正带回来的,肯定不会被赶回家去,只要能留下来,家里就能免税,更何况这里包吃包住的,怎么想都不吃亏。
林承道说的口干舌燥的,结果一看陆闲不甚在意的样子,气得直跺脚:
“我跟你说你的前途呢,结果你自己都不上心!前途知道嘛?官职,名声,银钱,职田!”
伍征一拽林承道的外袍,“习之你怎么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呢?这都三年了,还看不开呢?”
林承道听完颓然一低头,连连摇头,既是对陆闲,也是对自己说:
“算了,不上心也好,都到靖违寺了还要什么前程。”
“陆闲,明日少卿定会与你大略提及,但我今日便提前与你详说了,你一定注意不要告诉寺正。靖违寺哪里都好,虽是京官,俸禄却比地方上还高,就连相公见了我们也要恭敬体面。但,一旦入了靖违寺的册,此生便不必再考虑朝堂上的事了。靖违寺二百余年,除了寺卿能得高升,其余人等至死也别想再越过从四品去。“
陆闲听着好奇,放下手里的事坐过去听林承道详细解释才知道,靖违寺在大豫朝堂是个非常独特的存在。
大豫的文官呢,一般就是靠考公、世袭等老路子,考公出来一般也就是个从八品的清流官,还得排队等缺。靖违寺虽然硬被塞在文官体系,但除了寺卿是由吏部任命之外,其余人等均由少卿选定,包括吏员,无一例外。这也是陆闲一个乡野农夫居然能有机会到长安做“官”的根本原因。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靖违寺的官员流转(寺卿除外)全都只在内部消化,一直不受官场待见,就连搞技术的官僚都比靖违寺的有前途。
“那为啥非要塞过去当文官呢?我看你们昨天不是挺能打的,走武官体系说不定还能混个将军当当呢?”陆闲托着腮一脸认真地问。